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輪到王賢了,他才剛剛懂平仄而已。這得從小浸淫十幾年,才能達到他們這種程度,只好認罰三杯。
又玩了兩圈下來,王賢已經喝了九杯,這下銀鈴看不下去了,怒道:「你們欺負人,為什麼光我哥哥喝?」
眾人哂笑道:「酒令如軍令,行不上來自然喝了。」
「誰知道你們以前行過沒。」銀鈴雖然只是氣話,還真說中了,他們這幫公子小姐,三天兩頭的宴飲,在酒令上那是下足了功夫,這些詩都是早就準備好的。
「雖然絕對沒有,」李寓大度地笑道:「但為了讓小妹妹放心,刁妹妹,你就換一個吧。」
「那……好吧,」刁小姐想一想,又道:「『飛春字令』,諸位每人吟詩一句,第一人所吟詩句必須『春』字居首,第二人所吟『春』字居次,依次而降至『春』字居尾後,再從頭起。」
「這個簡單。」眾秀才聞言大喜,因為他們日常吃酒,飛字令不知玩了多少回,包括這個『春字下樓令』。
於是令主刁小姐先來第一句:「春城無處不飛花。」
李寓便接道:「新春莫誤由人意。」
於逸凡接道:「卻疑春色在人家。」
「草木知春不久歸。」下一人道。
「十二街中春色遍。」又一人道。
該輪到王賢了,他想了想,答不上來,只好認罰三杯。
「昨夜日日典春花。」人家卻能接下去。
「詩家情景在新春!」
秀才們又玩了三圈,王賢依然沒對上來,自然又喝了九杯酒,一張臉已經成了塊紅布。
秀才們卻幸災樂禍,大聲催他喝酒,催刁小姐出新令。
那廂間,女眷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,有的跌足道:「你倒是對上一個呀。」有的捧腹道:「還頭次見這種草包呢。」還有的捂嘴笑道:「『咬定青山不放鬆』,怎麼成了『咬緊牙關不開口』?」
聽她們對自己敬愛的哥哥冷嘲熱諷,銀鈴氣得眼圈通紅,霍地站起身來,卻又被林清兒一把拉住,道:「你坐下。」
「不行,我哥都被欺負成這樣了!」銀鈴怒道。
「我去。」林清兒卻站起來,走到王賢身邊,朝眾人斂衽一禮道:「我家郎君已經不勝酒力,接下來就讓妾身替他吧。」
「你……」眾秀才互相看看,心說把兩公母一起灌倒,然後扔到小船上才有趣哩。便都望向令主。
刁小姐巴不得林清兒跟王賢一樣出醜,她壓根不信,以有備對無備,他們還能輸了不成。便笑道:「當然可以,只是姐姐也要一樣罰才行。」
「那是自然。」林清兒點點頭。
於是接著又起什麼《四書五經》令、天干支令、林清兒行令如流,根本難不住她。
眾秀才不禁刮目相看,心說這小娘子天性聰慧,博聞強記,且又生得如此可人,嫁與這草包小吏,真是鮮花插牛糞了。
「我來一令。你若對上來,就算你贏。」見等閒酒令奈何不了林清兒,李寓只好出絕活道:「有水也是溪,無水也是奚。去了溪邊水,添鳥便成雞。得勢貓兒雄似虎,褪毛鸞鳳不如雞!」這分明是在諷刺王賢在縣裡狐假虎威,作威作福,現在卻原形畢露,醜態百出。
林清兒一聽,玉面生寒,冷聲道:「有木也是棋,無木也是其。去了棋邊木,添欠便成欺。魚游淺水遭蝦戲,虎落平原被犬欺!」直接把李寓等人說成是蝦、狗之輩。
一番反駁,讓李寓無言以對,眯眼望著林清兒,咂咂嘴道:「可惜可惜……」
「李相公請自重。」林清兒扶著王賢道:「我家郎君醉了,煩請幫叫一條小舟,我們不打攪諸位的雅興。」
「呃,」李寓正沉吟著要不要就此放過王賢,那邊李琦站起來道:「我去給你叫船。」
說著不理刁小姐要吃人的眼神,掀開門帘出去,旋即卻又轉回道:「諸位,陳師兄來了。」
「哎呀呀,什麼風把叔振兄吹來了。」李寓馬上把王賢拋到腦後,帶著眾人起身相迎。
來者是個二十五六歲,穿一身黑色直裰,頭戴黑色逍遙巾的男子,他哈哈大笑道:「子裡老弟,來了杭州也不找我,太不夠意思了。」
「叔振兄如今往來應酬的都是達官貴人,小弟這樣的小秀才,可不敢打攪。」話雖如此,李寓卻一臉的自豪。
「哈哈,這是你的不對了,險些害你們錯過一次千載難逢的良機。」那叔振兄爽朗大笑道:「看你們的樣子,還不知道胡閣老今晚要品評我浙江士子吧?」
第0082章 無題
「叔振兄快快請坐。」李寓連忙將那叔振兄拉入席中,著緊問道:「到底是何情形?」叔振兄叫陳鏞,高中今年浙江鄉試第三名,未來的進士前程,乃至選庶吉士入翰林都是十拿九穩。足以讓李寓這樣的高富帥,也自慚形穢了……
眾秀才也是著緊至極,就連李琦也不例外,歉意地看一眼林清兒,便圍到陳鏞身旁,唯恐漏聽了什麼。
林清兒見走不了了,只好先扶著王賢坐下,擔心地看他一眼,見他朝自己笑笑,才回到女賓桌。
便聽那陳鏞笑道:「今日胡學士應我浙省三司長官之邀,於西子湖賞燈。為此,新昌伯甚至出動了水師樓船……」
一眾富陽秀才登時恍然道:「怪不得……」也只有浙江都指揮使唐雲,才能調動那樣的巨艦。聽說浙省的三巨頭在那樓船上招待胡閣老,眾秀才無不心馳神往,暗道,這要是能在場……哪怕端茶送水呢,都是這輩子吹牛的本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