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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明白了。」王賢怕再挨揍,挪開身子小聲道:「要是知縣怕事怎麼辦?」
「不會的,你不是說,林家到省里告狀了麼?估計『冷麵鐵寒』已經盯上這個案子了。」王興業笑道:「只要知道趙氏沒死,縣太爺肯定坐不住,他怕被周臬台摘了烏紗啊!」
……
當時王賢對老爹的分析,還只是將信將疑,但當看到胡捕頭和司馬師爺時,他徹底服氣了。
「二郎,這位是縣尊的西席司馬先生,有些話要問你。」胡捕頭給兩人引見一下,便退出屋去,把門守住。
司馬師爺叫司馬求,以文人的尿性,有話是不會直說的。他打量著四下,只見屋中家徒四壁、孤燈如豆,桌上卻堆著好些書,哪像是浮誇浪子的住處,分明是窮書生的寒舍。
司馬求是多年不第的老秀才,非但不覺寒酸,反倒有些親切道:「你在看什麼書?」說著自己拿起來一看,是一本《韻會定正》,這是林姑娘讓七叔給他送來的。司馬先生不禁笑道:「是要學作詩麼?」
「學識字而已。」
「為什麼要學識字?你要讀書麼?」司馬師爺好奇道。
「是。」王賢早有『勵志傳奇——浪子回頭金不換』的腹稿,聞言嘆氣道:「晚輩這次死而復生,才知道生命之寶貴,深悔當年浮浪無行、蹉跎光陰,現在雖已洗心革面,可惜讀書已經晚了,只求識字明理,做個孝子良民。」
「呃……」要是一般文人,估計就要被王賢這番話,感動得熱淚盈眶了,可司馬師爺混跡江湖多少年,自能從這番『肺腑之言』中,嗅出一些別樣的味道。這麼文縐縐的話,怕是打過腹稿的吧?
他不禁端詳起這個青年。昏暗的燈光下,看不清模樣,卻能看清一雙亮若晨星的眸子……嗯,有心計,卻不讓人討厭,難得難得。
收回目光,司馬師爺捻須笑道:「不晚不晚,蘇老泉二十七始讀書。你十七歲都不到,還有大把時間呢。」話鋒一轉,終入正題道:「老夫這次來,一是為了你的案子,二是為了你提供的線索,」說著笑笑道:「按你的說法,這其實是一件事。」
「是一件事。」王賢點頭道。
「但是縣尊不太相信,」司馬求緩緩道:「你知道,這個案子朝廷早已定案,人犯只待秋決,不能憑你幾句空口白話,就貿然行事。」
「是,那就還是當成兩件事吧。」王賢早就反覆推敲過,成竹在胸道。
「何解?」
「後日是縣衙放告的日子,」王賢道:「我會去向縣老爺告狀,請緝捕謀殺我的兇手。」
「兇手何在?」司馬師爺沉聲問道。
王賢看看他,司馬師爺失笑道:「我是南京人氏,與你們富陽縣素無瓜葛。此番跟著東翁履新,實指望他能飛黃騰達,我也好跟著衣食無憂,所以你不用擔心,我會背主報信。」
王賢雖然知道,這種口頭的保證沒有任何約束,但他實在太弱小,不得不選擇相信對方。要是被賣了,也只能自認倒霉了。想到這,他也笑道:「是我以小人之心,度君子之腹了。」
「無妨,小心駛得萬年船。」司馬師爺呵呵一笑,王賢便將計劃有條不紊地和盤托出,聽得司馬師爺連連點頭,最後斂容抱拳道:「富陽縣藏龍臥虎!吾必向縣尊薦之!」
「小人見識淺薄,瞎說一氣,先生能耐心聽完,便是錯愛。」王賢趕忙道:「還請先生自行斟酌,計劃周全,以免誤了老父母的大事。」也不知從啥時候興起的,縣裡的官紳百姓,無論大小,都管知縣叫『老父母』,哪怕是致仕的尚書還鄉,稱呼知縣時也是如此。
司馬師爺一聽,心說,這小子真上道啊。小小年紀還知道不居功,實在是有前途。他本來打算,回去張冠李戴,把王賢的主意說成自己的,以獲取魏知縣獎賞。但王賢顯然知道他會這麼做,又說得這麼讓人舒坦,倒叫他不好意思獨吞功勞了,遂笑道:「老夫還需要借花獻佛,討好縣尊?不過你的主意確實有些欠妥,待老夫回去想想,為你查缺補漏一番,再稟明老父母。」
說了半天,他還是要占功,王賢還得一臉感激道:「多謝先生援手,我王家若能翻身,必不忘先生的大恩。」
「好說好說。」司馬師爺心裡苦笑,這小狐狸,翻案還不知足,還要翻身。不過看他如此識情知趣,又頗有計謀,似乎正是縣尊所急需……罷了罷了,若此事真能成,我就賣他個人情吧!
……
司馬師爺返回縣衙,魏知縣竟還沒睡,在書房看書等他。
聽司馬求說完經過,魏知縣深感振奮道:「想不到,這王賢竟與傳聞判若兩人,可見此中必有文章!」
司馬求心說,這能有啥文章?不過既然決定要賣人情,他便順著說道:「應該是趙家故意混淆視聽,讓東翁以為,他不過是個無賴,忽視他的案子。」
「應該是這樣!」魏知縣深以為然道:「本縣竟有如此大奸大惡之徒,本縣定為子民斬之!」說完問司馬求道:「先生可有計教我?」
司馬求呵呵笑道:「學生正有一計,請東翁斟酌。」
「請講。」魏知縣聞言一振。
司馬求便把王賢的那一套,原封不動地搬了出來。
魏知縣聞言振上加振,拊掌激贊道:「先生真乃子房再世也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