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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那是那是,皇命要緊麼。」賀知府幹笑兩聲道:「不知上差想怎麼查,本府一定竭誠配合?」
「賀知府想本官怎麼查?」王賢反問一句,靜靜望著他。
「當然該怎麼查就怎麼查。」賀知府正色道:「朝廷的軍糧運到山西,卻始終沒有運出山西,這是事實,誰也沒法抵賴。」頓一下道:「其實我們山西的官員,也從沒想過要抵賴,因為軍糧遲運,差點害了皇上的大軍,這罪責之大,讓我們這些地方官戰戰兢兢、痛心疾首,早就盼著來個欽差,查他個明白,還我們個清白了!」說著一臉正氣道:「當然,如果最後確定誰有罪,也絕不要姑息,就算是落到本官頭上,上差也只管直奏就是!」
「府台大人高風亮節,實乃下官之楷模,有你這份態度,相信很快就會查清楚的。」王賢恭維兩句,頓一下道:「擇日不如撞日,大人身為太原知府,又是轉運委員,自然對軍糧轉運的情況十分了解,還請為下官先簡單介紹一二。」
「好的。」賀知府心裡暗笑這個棒槌,以為這是聊天呢?面上卻一臉嚴肅,裝模作樣地整理下思緒,好一會兒才緩緩道:「是這樣的,去年七月間,山東、河南、河北、甘肅、陝西、湖廣之糧陸續運到我省,在太原轉運。當時的轉運大臣,自然是我們藩台大人,下官不才,忝為轉運委員。軍糧轉運關係到皇上和大軍的安危,就是天大的事也不能耽誤,這是藩台大人和下官的共識……」
王賢耐著性子聽他扯了一串官腔,終於聽到關鍵的地方:
「所以糧食一到,我們就立馬組織發運,都司衙門也派了大軍護送到大同,到了大同之後,改為由大同鎮派兵護送往宣府。然而從大同到宣府山川連綿,只有一條驛路可行,結果路過廣靈縣時,反賊劉子進竟狗膽包天,率軍前來偷襲。賊子仗著人多勢眾,又占了地利,竟把官軍打退,奪了我們的糧草……」賀知府說到這,臉上儘是沉痛之色。
「當時幾萬大軍護送,劉子進又有多少兵馬?」王賢輕聲問道。
「大同鎮派了兩萬官兵,劉子進當時……」賀知府頓一下道:「大概也有兩萬人馬,但他們利用地形兩面夾擊,官軍猝不及防,被從高處落下的滾石檑木打得無從招架,只得敗下陣來。」
「那麼後來呢?」王賢追問道。
「後來我們又組織了一次押送,這次山西都司和大同衛,一共派了五萬兵馬,準備不可謂不充分,然而到了廣靈縣時,可怕的事情發生了……」賀知府臉上露出驚恐之色道:「這次對方還是兩萬兵馬,卻連滾石檑木都沒用,而是在山坡上做起了法事,只見劉子進散發跣足,手持一把大弓,也沒有用箭,就是那麼憑空一拉,領軍的大同副總兵便慘叫著落下馬來。再一拉,又一個參將掉下馬來,如是三次,三名統帥竟全都落馬,大軍頓時群龍無首,士氣低到極點,對方趁機衝下來,我軍又一次敗走。」
「哦?」王賢聞言驚奇道:「這是什麼本事?」
「上差應該知道我們臬台大人的奏本上說,那劉子進自幼得異人傳藝,授他雙刀劍、鐵翎神箭,傳說能驅神鬼……」賀知府嘆息道:「這都是實情,臬台大人不過是據實上報,卻落了這麼個結果,真讓人心痛。」
王賢不置可否地呷口茶道:「再後來呢?」
「再後來,太子殿下催得緊,我們只能再次運送,這次不只出了兵,還請了山西地面的道術高人,和尚法師,光黑狗就殺了九十九條,希望能破掉劉子進的法術。」賀知府無奈道:「誰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,剛進廣靈縣,我們的法師一夜之間全都暴斃,」說著滿臉驚懼道:「無聲無息的,沒有任何反抗,所有人的頭顱便不翼而飛……」
「這又是怎麼回事兒?」王賢有一種聽評書的感覺。
「當然是劉子進驅鬼殺人了!」賀知府語調陰森,雖是大白天,也讓周勇和二黑齊齊打了個寒噤,「劉子進神通廣大,能驅鬼殺人於千里之外,他甚至在太原殺過人!」
「哦?」王賢吃驚道:「殺得什麼人?」
「這……」賀知府小聲道:「我們晉王太妃和汾陽知縣,也是一樣的死法……」
「晉王太妃薨了?」王賢來之前,自然要了解山西的情報,晉王太妃謝氏這樣的重要人物,還被他列為突破口呢?之前沒聽說她的死訊啊?
「就是前幾日的事兒,」賀知府嘆口氣道:「晉王殿下悲慟過度,又不想人知道娘娘這般慘死,所以先說娘娘病重,今日才對外宣布,不然我們都沒法迎接上差。」
「喔……」王賢不禁冷汗直流,自己竟然在晉王妃大喪期間宴飲,這當然是一條罪名!奶奶的,千小心,萬小心,還是被他們給陰上了。幸虧昨晚把持得住,不然一本上去,皇帝驚聞皇嫂薨逝,自己這個欽差卻在大喪期間淫樂,肯定要吃不了兜著走。
「上差,上差……」賀知府喚了兩聲,王賢才回過神道:「多謝府台大人配合,您還有什麼情況要反映?」
「沒有了。」賀知府搖搖頭,心說明明是你在問我好麼?
「那咱們去拜會藩台大人吧,拿個章程出來,再作計較。」王賢輕聲道。
「正當如此。」賀知府點頭道。
兩人除下官服,換上青衣角帶的喪服,坐著新蒙了白布的轎子,去了布政司衙門,王賢便見轅門上掛起了藍色的孝布,官兵也各個素縞,給薨逝的老王妃披麻戴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