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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,巨大的犧牲不是沒有意義的,日晷已經指到正午位置,鎮江城牆依然牢牢掌握在太子軍的手裡!
一看沒時間了,朱恆徹底紅了眼,他把肩上的披風一扯,便提著一根熟銅錘,衝上了攻城車。他的親兵見狀,趕忙想把將軍攔下來,卻已經來不及了……
朱恆力大無窮,武藝高強,三兩下就衝到城牆上,掄圓了熟銅錘,就是一通猛砸!那四五十斤重的銅錘,被他舞得跟車輪似的,破風聲呼呼作響,只要沾到一點兒,就被要麼打飛出去!要麼筋折骨斷!甚至有倒霉蛋被掃到腦袋,那腦殼就像被敲碎的西瓜一樣,登時腦漿四濺!
三五下全力施展,朱恆便把眼前原本塞滿人的丈許空間,硬生生清了出來!
要不怎麼說,將是兵之膽呢?見自家將軍神勇蓋世,漢王軍將士也是士氣大振,他們瘋狂地湧上城頭,要牢牢守住這得來不易的陣地!
程錚見狀毛都炸起來了,要是不把這拿銅錘的傢伙打下去,這段城牆就要失守!然後千里之堤、毀於一穴啊!
「射死他們!」也顧不上會不會誤傷自己人了,程錚厲聲喝道,同時提著他的宣花斧,朝著朱恆就沖了過去!
鎮江城就算年久失修,完善的防禦結構不會消失,在城牆內側還有一道七八尺高的女牆,上頭有射擊用的箭垛,弓箭手就以此為依託向城下射箭!
這樣的好處是不會影響到其他士兵守城,雙方各行其是,互不干擾。然而此刻程錚的命令,卻是讓弓箭手往城牆上射箭!
看著亂糟糟攪成一團的兩軍將士,弓箭手們著實有些眼暈。這種情況下,想要避免誤傷己方,是根本不可能的!
然而城牆已經被奪去一段,再不支援就會有越來越多的敵兵湧上城頭,占據更多的城牆!
萬般無奈之下,弓箭手們只好一咬牙,將原先對準城下敵兵的弓箭,改為瞄準城頭,然後拉弓射箭!
弓箭從四面八方射向被占據的那段城牆,不知射中了多少同袍的身體,不過更多的弓箭,還是準確落在剛剛立足的漢王軍身上,成片的漢王軍將士中箭倒下,被射落成頭!
朱恆忙將熟銅錘揮舞的潑水不進,替自己和身後的士兵,擋住了數不清的箭支!
正在全力擋箭呢,朱恆突然兩手猛地一震,就聽鐺的一聲,一柄三十斤重的宣花大斧,狠狠砸在他的銅錘上!
朱恆登時虎口崩裂、鮮血直流!但他不愧身經百戰,根本不理會手上的傷,稍一鬆手就緊緊攥住,把銅錘打橫一掃,就要去砸那偷襲自己的敵人!
程錚別的不說,一柄從小練到大的宣花斧,那是出神入化,估計也不比他的祖宗程咬金差多少!見對方的銅錘掃過來,他的手一搓,斧面改平,貼著銅錘的骨朵兒一抹一帶,朱恆的力道就被引偏了,錘頭擦著他的腋下就掃了過去!
程錚的斧子卻順勢就朝朱恆的手削去!
朱恆沒想到,這莽漢竟把大斧子使得這樣細膩,登時手忙腳亂——眼看著手指頭要被削掉了,他只好松錘撤手!
朱恆本想松一下錘,待斧子抹過再握住,哪料到程錚的斧子,就像筷子一樣靈活,斧子往前一探、往後一拉的同時手一搓,斧刃內側就鉤住了錘柄!再輕輕往懷裡一拉,便搶在朱恆前頭,把他的錘子奪了過來!
見一照面就被對手奪了錘子,朱恆是惱羞成怒,竟赤手空拳朝他撲了過去!
程錚的斧子迎面劈上去,就把朱恆凌空斬成了兩半!
看到對方的主將被殺,太子軍將士士氣大振。漢王軍卻一下沒了主心骨,此消彼長間,竟被太子軍再次攆下了城頭!
看到危急狀況終於解決,程錚手裡的斧子一下落在地上……
「將軍!」將士們驚呼一聲,這才發現原來程錚的後背肩胛骨位置,不知何時中了一箭!
這一天,就在這樣的反覆攻取與失守,奪回與失守之間殘酷地絞殺著兩軍將士的人命!直到日頭偏西,鎮江城牆依然牢牢掌握在太子軍的手裡,讓漢王殿下那句『中午前奪下城牆』的命令成了空話。但是這次,漢王殿下的軍法沒有執行——因為朱恆已經在攻城中陣亡了。
所有人都看到了,這位指揮使大人眼看著無法完成任務,竟選擇了親自衝鋒,最後戰死在城頭上……
漢王軍大旗下,踞坐在交椅上的漢王殿下,睥睨著已經成了修羅場的鎮江城牆,恨聲道:「想不到,這些蝦兵蟹將還真頑強……」
「畢竟是以守城出名的朱高熾啊……」王斌嘆口氣道。
「老大那個廢物……」朱高煦啐一口道:「這不是他在指揮,當年北平保衛戰,也不是他的功勞。」
「王爺,現在怎麼辦?」王斌回到正題,面色凝重地問道:「想要一鼓作氣拿下鎮江城,已經不可能了。」
「繼續全力進攻。」朱高煦卻面無表情道:「耗也要把他們耗死!」
「是。」對漢王這個決定,王斌一點都不意外,這位視人命為草芥的王爺,連從小到大的夥伴都會殺,豈會心疼士兵的性命?
眼看著太陽就要落山,戰鬥仍然沒有停歇的意思,因為漢王軍依然不知疲倦、不畏死亡的進攻,太子軍也只能奉陪到底……
「把辛字營替換下來,搶修城牆,補充器械!繼續作戰!」
莫問的聲音嘶啞難聽,從早晨開始,他就沒喝一口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