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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有些事,不是你不當真,就可以不在意的。」寶音搖搖頭,黯然道:「我從懂事起,就憧憬自己的婚禮,希望會有一個蓋世英雄,騎著通體雪白的神駿,踏著滿地的鮮花,來到我的營帳外,唱著最動聽的情歌……」說著淚如泉湧,捂著嘴不能自禁。
「唉……」答里巴提起氣道:「哥哥保證,等你真正大婚時,一定給你找個蓋世英雄,讓他騎著白馬、踏著鮮花,唱著最動聽的情歌……」
「不用了,夢已經破了。」寶音琪琪格搖搖頭,慘笑一聲道:「謊言就像靠近火堆的雪獅子,不管多麼的惟妙惟肖,很快就會消散的。到時候我便成了草原上的笑料,還有什麼英雄屑於我?」
「唉……」答里巴情知妹妹說的不假,不久真相揭開,人們知道蒙古公主嫁的太孫,其實是個假貨,還不知怎麼笑話寶音呢?想到這,他不禁又愧疚地嘆一聲道:「是哥哥害了你。」
「不,是我自願的。為了博爾濟吉特族的生死存亡,我這點犧牲又算什麼?」寶音掀開面紗,用手背擦乾撲撲簌簌的淚水,平復下心情道:「拿來吧!」
「什麼?」
「那混蛋送來的解藥。」寶音琪琪格道。
「妹妹,你還是先不要用的好,」答里巴皺眉道:「恢復本來的容貌,會給你帶來更多的危險。」
「他還沒那本事!」寶音哼一聲,雙目剎那迷離道:「我只是為了我自己,一生一次的婚禮,我不能太委屈了自己……」說到最後,她的目光重新堅定起來,眸子閃亮如寶石一般。
答里巴只好把王賢讓人送來的小藥瓶遞給侍女薩娜,嘆息著出去了。
薩娜倒出藥粉,兌上溫水,調成一盆粉色的液體。她不禁有些擔心,先在自己臉上試了一下,沒感覺到異樣,才端過去用棉布蘸著給別吉小心擦拭。便見神奇的一幕發生了,被擦拭過的地方,褪去了頑固的土黃色,恢復了她白皙如玉的本色。而且比原先要更光嫩,如嬰兒般有光澤和彈性。
待將寶音琪琪格的肌膚徹底恢復原色,薩娜都看呆了,半晌才想起來給別吉拿來鏡子,流淚道:「別吉看上去比原先還要美麗。」
寶音看看鏡子裡那個膚若凝脂、眉目修長的美人,竟也有些恍若隔世,半晌方幽幽道:「我姑酌彼兕觥,維以不永傷。」
「……」薩娜一愣,不知道別吉說的是什麼。
「讓我姑且飲酒作樂吧,只有這樣才不會永遠傷悲。」寶音聲音低低,美目中水汽氤氳。
第二天,便是大明『太孫殿下』與蒙古公主大婚的日子了。王賢他們毫不意外,蒙古人的婚禮,遠比中原簡單的多。但讓他們意外的是,蒙古婚禮有的地方,竟比明朝婚禮更加貼近古禮……比如他們的婚禮是在黃昏舉行,而《禮記》中把婚禮叫做昏禮,正是因為春秋時都是在黃昏時行娶妻之禮。但到了唐朝以後,中原都是在白天成婚,反而這中原人眼中的夷狄,還堅守著古代的禮節……
不過當天白天,營地里也是喜氣洋洋,熱火朝天,能歌善舞、喜愛熱鬧的瓦剌人,圍著新郎新娘的帳篷又唱又跳,還有各種樂器伴奏,就像盛大的節日一樣。
黃昏時分,王賢從帳篷中出來,他沒有穿蒙古人的禮服,而是一身緋紅的紗袍,頭戴金冠、腰扎玉帶,端的是威武英俊、高貴萬方……他堅持不穿蒙古人的禮服,可愁壞了馬哈木父子,後來還是脫歡靈機一動,把當年永樂皇帝賜給博羅的王服找出來給王賢穿。雖然是比太孫服色低兩個檔次的郡王服色,但王賢終究勉強接受了。
身為媒人、伴郎的脫歡和吳為等人,也都穿著盛裝,簇擁著他來到馬哈木面前。
馬哈木倒沒穿明朝賜的王服,而是穿著傳統的質孫服,笑吟吟地望著王賢。這時候,有侍女端上托盤,馬哈木便舉起酒杯,王賢也只好舉起一個,蒙古人便開始唱起了娶親歌。王賢當然聽不懂,不過好在有脫歡小聲翻譯:
「成吉思汗傳下來的婚禮,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候,讓我們在遼闊的草原上,縱情歌唱,幸福萬年長……」
『我要真是大明太孫,還真會感到屈辱呢,』王賢暗暗道:『可惜我不是,所以一點感覺都沒有。』待瓦剌人唱完了,他笑眯眯地一飲而盡,便在眾人的簇擁下,跨上駿馬先繞著營地轉上一圈,然後往女方家去……王賢當時就不理解了,明明女方的蒙古包也在營中,抬腳就到了,為啥還得騎馬繞一圈?
「騎馬迎親是我們蒙古人的傳統,」脫歡苦笑著解釋道:「你讓他們走著去,他們就不會了。」
「原來如此。」王賢點點頭,明白了。
到了地頭一看,新娘子所在的蒙古包緊閉著,博爾濟吉特部的年輕男女門,在門前圍成半圓形,好像拒娶的態勢。脫歡這個媒人只好上前道:「今天是黃道吉日,我們是按婚約來娶親的。」
女家卻照舊堵著門,以蒙古民歌高聲發問,讓男方用歌聲作答,雙方你來我往,唱得不亦樂乎,王賢這個新郎倒成了旁觀者。等女方的問題,男方全都對答如流,才開門把新郎和迎親隊請進。自始至終,王賢就不知道脫歡那幫人,到底如何替自己怎麼作答……
新郎進屋後,先拜佛爺、火神,後向新娘家長呈送禮物,並請安問好。寶音琪琪格這邊父母早亡,其他親戚一時也趕不來,所以唯一的家長就是答里巴。他今天興致不太高,只是簡單說了幾句場面話,便以嬌客來臨,安為上座,並以豐盛的全羊美酒招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