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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完,柳升不再理會朱勇,在親兵簇擁下,借著微明的天光,朝北面揚長而去。
看著這老叔叔的背影,朱勇臉上寫滿了躑躅之色。
「公爺,咱們怎麼辦?」一名家將顯然聽到了柳升的話,小聲道:「也調兵去吧?」
「這個嘛……」朱勇眉頭緊皺,尋思了好一會兒。他自有自個兒的算盤,心說我已經是世襲罔替的國公了,升無可升,何苦要冒險落那把柄。萬一到時候被追究起來怎麼辦?
「算了吧……」他終是頹然搖頭道:「咱們繼續找吧。」
「哎……」家將哪敢多說,便扯著脖子大喊起來:「皇上!皇上!」
其他家將也跟著一起大聲叫喊,沿著蘆葦盪搜尋下去。
「皇上……皇……上……」
風把喊聲傳遍蘆葦盪,甚至連在警戒的閒雲都能聽到。
閒雲少爺頭上戴著個蘆葦編成的帽子,躲在葦叢中窺視著那一行人走遠,才暗暗鬆了口氣。
他這一晚上精神高度緊繃,前後有至少三撥人,走到距離他們百丈之內,緊張的閒雲和一干和尚毛都炸了。幸好王賢選的這個位置很有隱蔽性,幾次都化險為夷。
可那很大程度上是由於天黑,眼看著天就亮了,天亮之後就很難再逃過人家的眼睛了!
閒雲憂心忡忡地回頭看看,突然兩眼瞪得溜圓——他看到朱棣竟然睜開了眼!
王賢和朱瞻基也第一時間就發現了,蹭得躥到皇帝身邊,王賢撲通跪下,眼淚刷就下來了,哽咽道:「皇上……」
朱瞻基更是撲到朱棣身邊,抱著他皇爺爺小聲痛哭起來。
朱棣緩緩伸出手,輕輕撫摸著朱瞻基的頭,眼裡滿是慈愛道:「好孩子,皇爺爺沒白疼你……」
朱瞻基一聽愣了,王賢更是炸了毛,心說:『我的天,皇上不會是啥都聽到了吧……』
「昨天發生的事兒,我都能聽到。」朱棣的話印證了王賢的猜測,「好孩子,爺爺身上流著你的血啊。」
「沒有皇爺爺哪有孫兒,」朱瞻基雖然滿臉淚,心裡卻歡喜爆了,暗道:『這回出血可賺大發了!』卻偏要一臉孺慕道:「能救皇爺爺,我連命都可以不要。」
這種話,朱棣平時聽多了,可是此情此景之下,那是分外覺著情真意切,竟感動得流淚道:「以後可別這麼傻了,皇爺爺還指望你挑江山呢。」
「往後,我再不讓人傷害到皇爺爺!」朱瞻基眉頭一挑,霸氣四射。現在不趁機賣好表忠心,還等到啥時候?不過他也算有良心,沒忘了身後的王賢,自個兒吹夠了,又補充道:「這回多虧了王賢,先把咱們爺孫倆救下來,又想出了輸血的法子……」
王賢小心翼翼地笑著,心說我也不指望有賞了,別記恨我就成。
哪知道怕什麼來什麼,只聽皇帝似笑非笑道:「死馬當活馬醫?」
「臣可沒那麼說……」王賢這汗,嘩嘩就下來了。
「哼。」朱棣冷哼一聲道:「你想過沒有,要是把朕治死了怎麼辦?」
「臣堅信皇上洪福齊天!必可逢凶化吉、遇難成祥!」王賢說完一挺脖子道:「臣更相信皇上要是清醒,也一定會這樣做的!」說著一臉『我很二』道:「至於皇上說的可能,臣根本沒想過。」
「哼哼……」朱棣也知道,他說的是實情,就是不爽他拿自己的命不當回事兒。但也不好再說什麼,便把視線轉向別處,看看自己像喪家犬一樣,躺在個蘆葦盪里,那張臉又拉了下來,沉聲道:「為什麼不回行宮?!」
「皇爺爺容稟.」朱瞻基忙道:「這次咱們遇刺太蹊蹺了!沒弄清楚敵我之前,孫兒不敢輕舉妄動!」
「怎麼個蹊蹺法?」朱棣那張臉越來越黑。這次險些讓人家刺殺在皇家圍場裡,真是奇恥大辱啊!
「一個是,姚少師居然提前預知皇上要遇刺,」朱瞻基沉聲道:「這才命令王賢,三天之內趕來救駕!」
「真的嗎?!」朱棣登時眉頭緊鎖,目光投向王賢:「姚廣孝怎麼說的?!」正說著他又看到心玉等一干慶壽寺僧人,不禁愣住道:「他怎麼把這些人給你了?」
「皇上……」王賢重重叩首,涕淚橫流道:「漢王和紀綱反了,我老師慘遭殺害!」
「什麼?!」朱棣一下就想坐起來,卻扯動傷口,疼得他劇烈地咳嗽起來。
朱瞻基忙扶著朱棣躺下,輕聲道:「皇爺爺息怒,龍體要緊!」
「……」朱棣咳嗽停了,卻不睜開緊閉的雙眼,冷聲問道:「你剛才只說了一個原因,還有呢?」
「當時我帶著皇爺爺往回跑,卻見不到一個侍衛。」朱瞻基道:「還有,當那些刺客發現拿我們沒辦法時,竟招來了數百兵馬!」說著一臉嚴峻道:「皇爺爺!這可是重兵把守的皇家禁苑,混進來十幾二十個人,還可用百密一疏推搪!可他們卻有最少幾百人,沒有內應是絕對辦不到的!甚至很可能……」
「敵人就藏在自己人中!」朱瞻基一陣咬牙切齒,又頹然道:「所以孫兒不敢貿然回去……」
「哼!」朱棣什麼風浪沒經過,這會兒工夫,就已經恢復了鎮定,冷聲道:「天塌不下來……」
「既然皇爺爺沒事兒了,天當然塌不下來。」朱瞻基抹一把眼淚道:「請皇爺爺下旨吧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