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56頁
唐賽兒騎在馬上,依然是白衣白裙,白紗罩面,清清淡淡,仿佛不食人間煙火,對劉俊也只是微微點頭。
劉俊也不以為意,從地上爬起來,拍拍膝蓋的土,才好像剛看到唐天德一般,大驚小怪地詐唬起來:「哎喲,這不是唐長老?您怎麼病成這樣了?」
聽到劉俊不稱『法王』,而以『長老』相稱,唐天德只是微微皺眉,縱使心中不爽,但形勢比人強,也只能忍下來。可一旁的唐封不能忍,怒哼一聲道:「大膽,見到法王還不跪迎!」
聽了唐封這一聲,阿丑等人紛紛怒目而視,心說都這時候了,這小子還搞不清狀況。
「呵呵……」劉俊輕蔑地看一眼唐封,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道:「是本座失禮了。」說著看向唐天德道:「法王,請受本座一拜。」話雖如此,動作卻慢得要命,好像關節炎發作一樣……
「使不得……」唐天德趕忙連聲攔住。他知道,真要是受了劉俊這一禮,回頭還指不定要被他折騰成什麼樣。其實他來的路上早想通了,人在屋檐下,哪有不低頭?只有暫且退避三舍,一切等傷好再作他圖。
「多謝法王。」劉俊馬上站定,他也就是做做樣子,他才不相信,唐天德敢受自己這一拜。
唐封鐵青著臉站在一旁,看著劉俊得意洋洋地上馬,引著佛母和唐天德,穿過層層軍陣,往城中而去。
唐封愣了一會兒,才想起要跟上,卻冷不防被阿丑探手拽住。
「你要幹什麼?」唐封回頭怒視著阿丑。
「扇你!」阿丑說著揮起手臂,一巴掌抽在唐封臉上,唐封不過是個紈絝子弟,哪禁得起阿丑的牛力?一巴掌就被扇在地上,幾顆牙齒伴著血沫飛了出來。
一旁的青州軍將領,卻全當沒看見,不管唐封悶著頭往前走。
「嘴巴放乾淨點兒,下回就不是這麼便宜了!」阿丑一口濃痰吐在唐封臉上,罵一聲「什麼東西?」然後便揚長而去。
唐封捂著腫脹的臉頰,看著阿丑囂張離去的背影,這才漸漸意識到自己父子如今的處境,那曾經觸手可及的少主夢,已經化為泡影……
回到城中,劉俊請佛母入住原先的漢王府,唐天德自然也被擔架抬入王府。但劉俊絕口不提,如何安頓唐天德父子,明擺著這爺倆能住進王府,都是因為佛母的原因。
唐天德倒也識趣,當天便提出,自己年老多病,行將就木,欲將法王之位讓與劉俊。劉俊卻不領情,當著白蓮教大大小小頭領的面,公然宣稱所謂法王,並不符合白蓮教的教義,應當予以廢除,仍然以護法自居。
第1074章 欽差到
所謂護法之位,對劉俊自然只是無關緊要的虛名,放棄了也就放棄了。但對眼下的唐天德來說,卻是所有了。他本來還抱著將王位禪讓給劉俊,自己當太上王的痴念,可誰知劉俊竟不上套,讓他最後一點兒指望都落了空……
看著失魂落魄的唐天德被抬入後院,劉俊狠狠啐一口,低聲罵道:「不死心的老不休……」轉過臉時,卻已是滿面堆笑,拱手對佛母道:「請佛母升座議事。」
唐賽兒卻搖搖頭道:「本座不再過問俗務,請護法自行其是便好。」
劉俊盯著唐賽兒看,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心說這話。但隔著厚厚的白紗能看出什麼來?也只好權且認為佛母言行合一了。「那好,小事情便不麻煩佛母,遇有大事再請佛母定奪。」
「如此甚好。」唐賽兒點點頭。
劉俊離開王府,回到一街之隔的樂安州府——這座規模僅有王府十分之一大小的衙門,便是劉俊如今的將軍府。衙門雖小,如今卻是白蓮教的權力中心,劉俊一聲號令,白蓮教自劉信以下,幾十名頭頭腦腦,全都乖乖過來聽命。
「護法駕到!眾人跪迎!」阿丑手握腰刀,拖著長調立在眾頭目面前。
對劉俊這種小人得志的做派,眾頭目自然心中不忿,但看著左右手持砍刀,挺胸腆肚而立的兩排武士,哪個也不敢將不滿表現出來,只能乖乖俯首,七嘴八舌跟著阿丑喊道:「恭迎護法。」
劉俊這才踱著方步從屏風後轉出,看著昔日的同僚上司乖乖跪在自己面前,心中那叫一個暢快,不緊不慢在虎皮交椅上坐定。目光又緩緩掃過眾人,還刻意在老對頭劉信臉上停留片刻,然後才慢悠悠道:「阿丑,你瞎搞什麼,這些都是本座的兄弟,還不快快請他們起來。」
「嘿嘿,哥,下不為例。」阿丑心說,看你挺爽的啊,怎麼還訓起我來了?不過龍五爺早就說過,殺一殺這些人的威風,樹立一下權威是必須的,但不能一而再再而三,那樣會壞了大事的……
等阿丑裝模作樣把眾人叫起來,劉俊乾咳一聲道:「諸位兄弟,咱們白蓮教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,膠東半島雖然還在我教手中,但中間隔了個青州,海上又有朝廷三寶太監的艦隊,咱們就是插上翅膀也回不去。」
劉俊這話,讓眾人忘記方才的不忿,一個個憂心忡忡起來。他們都知道確實如此,丟掉青州這個咽喉鎖鑰之地,白蓮教軍隊一下子成了孤軍,只能困在這樂安城中。
「眼下咱們這七八萬軍隊,只能靠漢王囤下的那點兒糧草過活。」劉俊又說一句,頓一頓道:「不到明年開春,全都得他媽餓死。」
眾頭領面面相覷,還是劉信忍不住悶聲道:「不是說,漢王囤的糧草,夠吃好幾年的嗎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