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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那就把衣服穿起來。」王賢看看他毛還沒長齊的那活兒,笑道:「小屁孩子。」
也先登時滿臉通紅,趕緊手忙腳亂地要去穿他那破爛僧衣。王賢把心慈給自己替換的一身新衣服丟到他懷裡,「我們當和尚已經夠慘了,不能再當叫花子……」
也先抱著衣服,感覺一股暖流湧上心頭,鼻頭都酸酸的,忙深深抽一口氣。定定神,把衣服穿好。
王賢見狀心中暗笑,小子果然還是嫩了。待也先收拾完,王賢把上衣一脫,也趴在炕上道:「該你了。」說著低聲罵道:「臭小子沒輕沒重,欺師滅祖!」
也先不好意思地訕笑著,忙拿起那瓷瓶,學著王賢的樣子,倒一手藥膏,刷牆一樣塗在他背上。
「你省著點用,這玩意兒可比金子貴多了!」王賢罵道:「小敗家子!」
也先被王賢訓得一愣一愣,卻又覺著十分親近,忙憨笑著給他塗勻和了。
這時候,藥勁兒上來,王賢疼得齜牙咧嘴,忙說話轉移注意力道:「明天,可能是後天,會有人來上香……」
「那可挺稀罕的。」也先嘟囔道:「這破廟,也沒有香火,快點關門算了。」
「少廢話。」王賢絲絲吸著冷氣道:「但我被老和尚下了咒,不能跟他們說話,所以你得給我代言。」
「我怕也不成。」也先謙虛道:「你們漢人說話虛頭八腦,我可沒法替你跟人打交道。」
「是讓你給我當傳聲筒。」王賢小聲道:「來,我告訴你到時候該怎麼說,你可給我記清楚了,要是到時候說錯了話,咱們可就抓瞎了。」
「你可不能抓瞎。」也先著急道:「不然我怎麼報仇啊!」
「那你就好好背。」王賢心裡暗嘆,他發現自己好像是在給將來的自己,出一個大難題。不過他的性格一向如此,今日只發今日愁,明日愁來明日愁。管他呢,先把眼前這關過去再說。
「嗯,我曉得了。」也先點點頭,兩眼瞪得溜圓,好像這樣可以把耳孔放大,把王賢的話聽得更真切一樣。
王賢便將到時候該怎麼怎麼說,一條條告訴也先,他驚異地發現,這小子雖然粗豪,腦瓜子卻好使得很,自己交代的話,他一遍就能記清楚。回過頭再問時,還能對答如流。看來這種會成大人物的人物,果然有不凡之處……可惜,落在了王賢手裡,一生的命運註定就此改寫。
當天夜裡,也先就睡在王賢屋裡——當然可不是一張床。也先從自己房間裡把鋪蓋卷抱過來,在地上鋪了張蓆子,在王賢房裡打起了地鋪。
說來說去,也先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,身在異鄉、家人慘死,孤苦伶仃,還被視為異類,能遇到一個讓他能生出些親近感的人,就不知不覺地十分依戀了。
夜裡王賢醒來,還聽到他在小聲嘟囔,仔細一聽,竟然是在背誦自己教他的那些話,不禁有些過意不去,小聲道:「快睡吧,也不一定那麼快就來,明天白天再背也來得及……」
也先點點頭,用被子蒙住頭,在被窩裡頭繼續背……
『得,又是一頭犟牛。』王賢見自己說了也沒用,索性不管他,轉個身繼續睡了。
只是他為什麼要用『又』呢?因為他就是另一頭犟牛……
第二天一早,王賢醒來時,見也先還在呼呼大睡。不知這小子昨晚折騰到幾點才睡的,王賢也不叫醒他,想躡手躡腳起床出去洗漱。
誰知他一下地,就驚醒了也先,瞪大眼茫然看著他。
「我去盥洗。」王賢輕聲道:「你繼續睡吧。」
「我伺候你。」也先蹦起來道:「怎麼說你也是我師父!」說完不容分說,跑出去給王賢打了洗臉水,又伺候著王賢洗了臉。
「活挺熟啊。」王賢接過毛巾擦擦臉道。
「剛來的時候一直伺候那些禿驢。」也先恨恨罵一聲,說完吐吐舌頭道:「呸呸,把咱倆也罵上了。」
「在廟裡還習慣麼?」王賢說完,就覺著自己真是廢話,習慣就怪了。
也先攥緊了拳頭沒有說話。
吃罷早飯,也先便按照王賢吩咐的,跑到廟門口守著。他本來就是野在廟裡的,只要不出去亂跑,心慈也不管他,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也先說了幾句話,便狀若不經意地問道:「昨晚你師傅跟你說什麼了,讓你這麼聽話?」
「我師傅是啞巴。」也先看著粗豪,其實精明過人,本來想說保密,但想到這樣豈不是默認了師傅有說過話?一下意識到心慈是在套自己話,便狠狠瞪他一眼,悶聲道:「不說話。」
「別扯了,不是你師傅吩咐,你能來這陪我看門?」心慈笑道:「快跟我說說,放心,我不會告訴別人的。」
「我師傅是跟我說了……」也先慢悠悠道,心慈聞言一喜,就等著他下一句把王賢賣掉,誰知也先話鋒一轉,冷笑道:「不過是託夢跟我說的,夢裡說話總不犯禁吧!」
「淨瞎扯……」心慈瞪他一眼,剛要再套他幾句,卻見幾個人走近廟門。心慈登時來了精神,把也先拋到一邊,迎上去笑道:「幾位施主是上香還是求籤?」
「……」幾個勁裝漢子聞言,不由自主望向站在中間的中年人,那中年人面色愁苦,有些魂不守舍,好一會才道:「求籤,當然也上香。」
「好嘞,幾位裡面請。」心慈躬身相讓,怎麼看都像是店小二多過廟裡的和尚一些。中年人也看得一愣,搖搖頭,邁步進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