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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道是權勢的大小,從來不看品級如何,而是看實際掌握多大的權力,以及與最高統治者的親近程度。從這個角度出發,說王賢是大明朝排名前五的權臣有些誇張,但絕對可以排進前十。王寧怎麼可能不認識他?
「王,王大人……」呆呆看著作和尚打扮的王賢,王寧好一會兒方回過神來,瞠目結舌道:「怎麼會是你?你不是被擄走了麼?你……怎麼當起和尚了?」
顯然王賢在此時此地以此等面貌出現,給王寧造成了莫大的衝擊,以至於讓他失態若斯。
王賢只是微笑望著王寧,不言不語。
王寧一開始也沒察覺到王賢的不妥,因為他腦子嗡嗡作響,滿腦子都是王賢在此刻,出現在道衍身邊,代表了什麼——代表什麼?代表了道衍和王賢的關係,遠比外人想像的親密!代表了道衍並未超然事外,而是和太孫站在了一邊!更代表了漢王殿下嚴重失算,勝負的天平要傾斜了!
至少王寧是這樣認為的……只是老和尚為什麼要給王賢剃度?難道老和尚也不想讓他摻和進去?還是說只是為了掩人耳目?不過這要是讓紀綱他們知道王賢在這裡當起了和尚,怕是會不顧一切把他幹掉吧……轉念一想,老和尚要是保護不了王賢,肯定不會給他剃度的。對道衍大師的信心,讓王寧確信,除非漢王和紀綱正式起兵,否則還真不敢對慶壽寺怎樣,王賢自然是安全的。
難道王賢剃度為僧,是老和尚幫太子的條件?王寧感覺自己的腦洞從來沒開這麼大過,各種想法噴涌而出,瘋狂腦補著一切困惑。『啊!一定是這樣的。否則王賢這麼年輕,這麼位高權重,在太子最需要他的關頭,怎麼會跑到廟裡落髮為僧呢?』
只有這樣,王寧才能解釋得通,王賢為何會落髮為僧。這樣看來,必然是姚廣孝給了他和太子莫大的信心。讓他們確信這次一定能贏,王賢才可能甘心作這麼大犧牲……
這麼說來,豈不是漢王輸定了,那自己豈不是要跟著遭殃?有道是自己嚇自己,也能嚇死人。王駙馬就被自個的奇思妙想嚇得搖搖欲墜,幾欲昏死過去……
也先立在一旁,看師傅沒開口,就把那中年人嚇得滿頭大汗、老臉煞白,不禁佩服萬分。暗道,爺爺曾說,部族間沒有深仇大恨,一般不會打生打死,有時候讓對方臣服,不一定非要實力比對方強,若能虛張聲勢、嚇住對方,也可以起到同樣的效果。師傅當初把我爺爺耍得團團轉,又把這個什麼猴給嚇成這樣,自然是此道中的高高手,我可一定得把他的本事學到手。
王賢含笑坐在那裡,靜靜等著王寧回過神來,才朝也先點頭示意。
今天該幹啥,也先早就爛熟於心,馬上給王寧拿了個蒲團,請他在王賢對面就坐。
王寧遲遲疑疑地跪坐下來,望著王賢道:「王大人,您怎麼在這兒?」
王賢笑而不語。
王寧又追問幾句,見王賢還是不肯作答,不禁生出些火氣來。他怎麼說也是長公主駙馬、靖難功臣、大明侯爵、略略有些不快道:「王大人,你既然要替道衍大師接見我,不說話算怎麼個意思?」
王賢心裡暗笑,自己昨晚總結的還真沒錯,不說話有不說話的妙處啊!不過也不敢再拿喬,他趕忙從袖中掏出那面木牌,展示給對方看。
「不語?」王寧這些年沉迷佛教,還曾經因為勸皇帝禮佛,被朱棣狠批了一頓……朱棣倒不是反對迷信,而是信仰不同。皇帝自稱真武大帝轉世,信的是本土道教,當然看他這個西來的佛教不順眼了,之後對王寧都明顯冷淡了不少……王寧自然知道這塊木牌是啥意思了,不禁吃驚道:「原來你竟然在修閉口禪?」
王賢點點頭。
「倒是你的福分。」王寧羨慕地看他一眼道:「修行若干年,三毒盡去成正果,實在讓人心嚮往之……」說著語氣一頓道:「不過王大人你既然修閉口禪,道衍大師為何還讓你見我?」
王賢搖搖頭,看看也先,也先便開口道:「方丈年紀越大,越不肯把話說明白,施主只能自行體悟了。」
「得道高僧都這樣。」王寧苦笑一聲,便低頭冥思苦想起來。心說,王賢是太子的人,道衍讓他替自己來見我,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了,不就是說他會站在太子這邊麼?卻又不讓王賢說話,應該是為免他替太子遊說於我,讓我難做。
想到這,王寧心頭豁然開朗,暗道:『是了,我和老和尚都是上一輩的人了,這本來就不該摻和這些後輩間的蠅營狗苟,跳出三界、不在五行才是王道!』轉念又是一愁,暗道:『可是我被誑著喝了血酒,如何能跳出是非?怕是到頭來還會被牽連。』
禪室中,王賢和也先一坐一立,都不出聲。王賢看著王寧那張臉上陰晴變幻,一時目光閃爍,一時又死死盯著自己,心裡頭不知掀起了多少層的驚濤駭浪……
『翻滾吧,頭腦風暴。』王賢暗笑一聲,『看你最後能得出些什麼結論。』
王寧心中盤算一圈,思維最後又回到了最初的難題上——邁出去的一步,要如何收回?
這個問題折磨了他許久,連那道藏老和尚都沒給他解決。但看著坐在那裡、老神在在的王賢,卻仿佛突然有一道閃電划過王寧的腦海,讓他眼前一亮,旋即又趕緊暗淡下來。
他這細微的表情變化,瞞不過其實一直暗暗盯著他的王賢。王賢知道,這是永春侯有了主意的表現,只是他輕易不會跟自己展露底牌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