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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過早飯,王貴去上工,老娘帶著銀鈴和林清兒去趕集,只有老爹和王賢兩個在家。
老王一手端著茶壺,一手摳腳,得意洋洋道:「怎麼樣,你爹的計謀不比周公瑾差吧?」
小王馬上諛詞如潮,把老爹誇得暈暈乎乎,方問道:「聽說李晟臨走前,和王子遙談了很久。爹,王子遙不會插手吧?」
「你消息倒靈通。」老爹看他一眼;「李晟不找王子遙還好,這下非讓他榨光骨髓不可。」
「爹說王子遙不會幫他忙?只會敲詐他?」王賢吃驚道。
「哼哼……」老爹吸一口茶水,一臉得意道:「沒有老子唱白臉,王子遙一個人紅臉有什麼用?」
「啊?」王賢瞪大眼,難以置信道:「原來是老爹和王伯伯是一夥的!」
「你小子真是沒臉沒皮,剛才還一口一個『王子遙』,這下又改叫『王伯伯』了。」老爹笑罵一聲道:「你以為省里京里的跑官不花錢?」說著嘆口氣道:「吏部那幫書吏黑著呢,不打點到位,就等著去雲貴那邊送死吧。可老子是刑名口的,要說跟刑部打交道麼,還有些門道。吏部那邊,也只有王子遙能使上勁,不然老子豈會白便宜他?」
「為何那次王子遙主動提起來,爹爹還要矢口否認呢?」王賢想一想,不解道。
「竟然問這種愚蠢的問題!」老爹氣得鬍子直翹道:「我那時候不知道能把李晟將死,拿什麼去求王子遙?你以為他『王扒皮』的外號是假的麼?見不著真金白銀,豈能替我辦事?」
「原來如此……」王賢撓頭苦笑道:「老爹還真是算無遺策!」
「那是!」老爹剛要自吹自擂一番,突然聽到巷子裡有腳步聲,便住了嘴。
果然,外面響起敲門聲,老爹開門一看,是縣裡的白役秦守。
「給老大人磕頭了,」秦守一見王興業,趕緊作勢要下跪,王興業扶他一把道:「瞎跪什麼,我還不是官呢。」
「那還不是板上釘釘的。」秦守討好地笑道,最後還是行了稽首禮。
老爹讓他進來後,王賢已經改成趴姿,秦守又向他行過禮,站在一旁恭聲道:「小人是來給小官人報信的。」
「什麼事?」王賢問道。
「今天大老爺在堂上宣布,鑑於秋糧完稅任務緊迫,命張典吏署理本房司吏。他空出來的典吏一職,不再論資排輩,而是由戶房眾書吏競爭,誰能最快最好的完成稅收任務,就讓誰當這個典吏!」頓一下又補充道:「大老爺還特意強調,不拘是經制吏,還是非經制吏。」
「……」王賢聞言默然,聽秦守接著道:「得知這消息後,本房便炸了鍋,從原先對下鄉收稅避之不及,到現在狼多肉少,七個糧區根本不夠分……張司戶讓小人來問問,是不是安心將養身子,把上新鄉讓給別人?」到上新鄉催稅的票牌還在王賢手裡,張司戶當然也可以重新出一份,但他腦子還沒進水,知道得先問問王賢的意思。
「張司戶想讓我讓賢?」王賢皺眉道。
「倒是沒這樣意思,應該只是詢問一下。」秦守搖搖頭道。
「你答覆張司戶,」王興業開口道:「說王賢輕傷不下戰場,就是躺著也會把差事辦好!」
「……」秦守這個汗啊,又望向王賢。
「自然聽我爹的。」王賢苦笑道。
「那好,小人明早套車來接小官人。」秦守哈腰道。
「不用。」王興業一本正經道:「你明天去一趟上新鄉,跟晁公正說『依法納稅是大明子民的義務,相信他一定會保質保量的儘早完稅』。」
秦守這個汗啊,但哪敢再問,諾諾應下離開了。
待秦守一走,王賢便有些不快道:「司馬求這傢伙,真把我當成拉磨的驢了!」
「這次你怪不著他。」王興業卻搖頭道:「是我讓王子遙攔你一下的。」
「啊?」王賢吃驚道:「爹是什麼意思?」
「靠踩上司上位,怎麼說都不光彩,你又是新人,這麼上去後患無窮。」王興業道:「還是來一場『公平競爭』做做樣子,不凸顯點本事,怎麼服眾?」說著冷冷一笑道:「再說本就打算修理那晁天焦,這下摟草打兔子,兩不耽誤。」
「爹爹真是高招……」王賢都無力吐槽了,老頭子整天算計來算計去,到底累不累啊,「孩兒拭目以待了。」
「嗯,」王興業點頭道:「這邊都安排好了。你在家安心養傷便是,為父明天去趟南京,爭取把差事敲定……」
王賢現在有些迷信老爹了,既然讓他靜觀其變,便兩耳不聞窗外事,安心在家裡養傷看書。
對和王賢生活在同一屋檐下,林清兒起先還有些緊張,但見他對自己持禮甚恭,並沒有什麼輕浮舉動,也就漸漸放下了心。又見他雖已是官家人,卻每日裡用功不輟,更是欣喜不已,於是按下羞赧,與他促膝而坐,為他一句句講解經典。
王賢在國文方面,悟性只能說普通,記性卻是極好。這也難怪,能考出注會來的,哪個記性差了?用了這小半月時間,他把一本《論語》愣是囫圇吞棗,背了下來。現在林清兒拿著《論語集注》,為他掰開揉碎了講。王賢每每聽得昏昏欲睡,但一看到她那張如花嬌顏,露出淡淡的失望神情,便強打精神繼續,心裡不禁苦笑:『這也算美人計的一種!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