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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不可能!他手裡的兵力遠超官府,如今又占據樂安,得了漢王囤積的錢糧,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,怎麼可能一仗不打就降了?!」唐封腦袋搖成撥浪鼓道。
唐賽兒沒興趣回答唐封的問題,只看著唐天德道:「鄭和的水師已經到了山東,如果不趁著我們還有本錢,和朝廷談判。再輸一仗的話,就只有死路一條了……」
「……」唐天德看著唐賽兒,一陣無力感襲遍全身,好一會兒才頹然道:「和談的話,也得皇帝老兒願意才成……」
「父親!」聽父親話語鬆動,唐封大驚失色。他倒不是有什麼寧折不彎的操行,而是無比擔心自己少主夢的破滅。
「你閉嘴。」唐天德不耐煩地喝止住唐封,咳嗽兩聲道:「如今咱們新敗,朝廷的援軍又至,恐怕朝廷是不會同意和談的……」
「朝廷會同意的。」唐賽兒卻十分肯定道:「只要父親代表白蓮教去一封函,自然就知道我所言非虛。」頓一頓道:「如果父親提筆不便,女兒也可以代勞。」
「看來這封信,老夫是寫也得寫,不寫也得寫了?」唐天德幽幽一嘆。
「當然是由父親執筆更合適。」唐賽兒緩緩點頭道。
「這封信,老夫可以寫,談一談總沒有壞處。」唐天德說著看看唐賽兒,語氣有些尖刻道:「可你別忘了,三大殿是你燒的,漢王到現在還沒有音訊,看來凶多吉少,這筆帳八成也會算在佛母你頭上。」頓一頓,唐天德幽幽道:「如果皇帝老兒堅持要治你的罪,老夫該當作何答覆?」
「父親只管把所有的罪責都往我身上推。」佛母卻仿佛在談論別人一般,神色平靜道:「如果把我交出去能讓皇帝放過其他人,我一定會答應的。」
「這……」唐天德知道,自己的女兒從來不會撒謊,聽她這樣說,便知道佛母並無取自己而代之的念頭。心下不禁有些羞愧,口中輕聲道:「老夫不過瞎猜的,皇帝說不定不會追究……」
「用不著猜,靜觀其變就是。」佛母說完,向唐天德欠欠身道:「父親歇息吧。」說完便退出房中。
「父親!」唐賽兒一走,唐封便嚷嚷起來:「您就這麼答應她了?!」
「不答應怎麼辦。」唐天德沒好氣地瞥一眼唐封道:「你這蠢貨出去看看,外頭的人山人海是來幹什麼的?!是要趕老夫下台!」唐長老情緒有些激動,又劇烈地咳嗽起來。
劉信和僕人趕忙扶著唐天德躺下。唐天德躺在床上,抓著劉信的手問道:「一直沒敢問你,咱們還剩多少軍隊?」
「兩萬多人。」劉信回答道。
「多少青州子弟兵?」唐天德追問道。
「這……」劉信語塞起來,好一會兒方聲如蚊鳴道:「還剩幾千人……」
「幾千?」唐天德的獨眼無神地看著劉信,手上的力氣卻加大了幾分。
「三千……」劉信垂下頭來。
唐天德一下鬆開手,仰頭看著帳頂,喃喃自語道:「我們還有的選嗎……」
進入臘月,山東的戰局愈發詭異起來,先是柳升帶軍攻打博興,遭到劉俊大軍的阻擊,雙方在博興城外交戰數日,不分勝負,卻因為天寒地凍,減員無數,只好各自收兵退回。
然後唐天德的使節到了青州,帶去了談判的請求。柳升接到唐天德的親筆信,很快便送去京城,並上表稱軍隊連番苦戰,損失慘重,已是難以為繼,請求皇帝同意和談,以爭取時間,待恢復力量,再作他圖。風遺塵校對。
北京城,西苑昭和殿。
唐天德的親筆信,和柳升的奏表,並列擺在朱棣的御前,纏綿病榻的永樂皇帝冷笑不已,對一旁的張輔道:「這雙簧唱得一點都不高明,奈何有家奴吃裡爬外,有恃無恐啊!」
張輔是一個月前接到皇帝的旨意,立即交出手中的兵權,日夜兼程趕赴北京的。哪怕是內力高深,他的臉上依然帶著明顯的疲憊之色。聽了皇帝的話,張輔輕聲道:「以臣愚見,不如暫且虛與委蛇,待來年開春,臣願率大軍,替皇上蕩平山東!」
「山東的事情,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……」朱棣語氣尖刻道:「王賢,柳升和白蓮教,恐怕已經沆瀣一氣,朝中還有太子和他們勾結,倉促出兵,你的一世英名怕是會壞在山東。」
「皇上,為臣以為安遠侯爺忠心耿耿,忠勇伯也不是叛逆之徒。」張輔輕聲說道:「這裡頭,怕是有什麼誤會吧?」
「誤會……」朱棣冷笑一聲道:「不信朕下一道旨意,讓王賢進京來面聖,你看他敢不敢來?!」說著自己先篤定道:「朕敢打包票,他絕不敢邁入京城一步!」
「……」話說到這份兒上,張輔也只有乖乖閉嘴的份兒。心中卻暗暗嘆息,在他看來,王賢乃是大明朝未來的希望所在,如今卻君臣離心到這種程度,實在是天大的悲哀……
朱棣果然便喚來當值的楊榮,緩緩吩咐道:「以內閣的名義發一道廷寄,讓山東布政使和白蓮教去談,談歸談,要是敢答應他們的條件,朕抄他九族!」
「皇上,內閣無權命令一省布政使。」楊榮硬著頭皮道。若是往常,內閣能有指揮一省之長的機會,他定然歡喜無比。可這明顯是替皇帝背黑鍋,弄不好是要吃掛落的。
「連內閣也要跟朕對著幹嗎?!」一直有氣無力的朱棣突然發作起來,拍著床沿怒道:「朕還沒閉眼,說話就不好使了嗎?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