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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抓緊時間,搶在消息傳出去之前,還是可以賣上價去的。」李寓道:「我們往淳安縣賣,那裡的糧價在五兩一石,我們賣三兩五應該沒問題的!」
「也對。」眾人點頭道,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,與其被縣裡活活困死,還不如去外縣一搏……現在他們已經不求大賺,只求回本了。
於是趕緊分頭行動,將滿倉滿囤的糧食裝船,待到三更時分,悄無聲地啟程駛向新安江。
今夜月明星稀,波光不興,船舷破水,發出輕微的嘩嘩聲,涼風習習,送來蘆葦的清香。
為了到淳安儘快出手,幾位員外親自押船。此時其中一艘船上,船艙里孤燈如豆,氣氛十分低沉。幾位員外一邊吃酒,一邊小聲說著話……
「這次就算順利,也賺不到錢。不賺就是賠,咱們賠是一定的了。」於員外喝下一盅烈酒,辣得他眼淚都出來了,「還落下這麼大笑話。」
「是啊。」幾位員外鬱郁地點頭道:「早知道官府能從湖廣買米,打死我們也不會這麼幹。」
「其實早幾天出手,咱們還能大賺一筆的,可是有些人就是……」有人怒道:「太貪心不足了!非讓咱們等等、等等,這下終於等出事兒了吧。」
「我看他根本不是為咱們著想,他是想拉著咱們,跟縣太爺鬥氣。」另一人氣憤道:「魏知縣這樣的狠角色,躲著他走還來不及呢,非要惹他幹嘛?」
眾人深以為然,於員外卻擔心道:「小聲點,讓李大哥聽到就不好了。」
「怕啥,他又不在咱這艘船上。」那人卻滿不在乎道:「再說就算聽到又如何?我是不打算再跟他摻和了。」
「是啊。現在就指望這次能順順利利的,買回祖傳的二百畝地,安安生生過日子,不再跟著瞎鬧騰了。」旁人也紛紛附和。
於員外見重壓之下,眾人已經各有想法了,他也算是領頭的,想說幾句話凝聚一下人心,便道:「諸位,勝敗乃兵家常事,以孟德之強,尚且有敗走華容道,但……」
「但可不是次次都有關雲長!」顯然,這次對鄉紳們的打擊,比想像的還要大。他們雖然還因著慣性,跟隨李員外的步伐,但心裡已經沒有絲毫的鬥志了。
『唉……』於員外不禁暗嘆一聲,人心散了,敗局已定,剛要再說幾句徒勞的話,突然聽到外面哨聲大作,打破了夜的靜謐。
緊接著敲鑼聲、打鼓聲、呼喊怒罵聲響成一片,江面上像開了鍋一樣。
「怎麼了?」李員外心情不好,沒有理會任何人,在船艙里悶頭假寐,聽到聲音第一時間衝出來,「遇到水匪了麼?」
「不是,是巡檢司!」船老大面色發白道:「讓我們停船檢查。」
李員外定睛一看,只見江面上火把照天,一艘艘快船上,都挑著白底黑字的燈籠,上書『巡檢』二字!
「不是跟趙巡檢打好招呼,今晚他們不巡江麼?」另一艘船上,於員外一臉焦急道:「怎麼……」
「中計了!」李員外的臉色,比燈籠還白,嘶聲道:「人家早等著咱們了……」
糧船笨重緩慢,在巡檢司的快船面前,連逃跑的想法都沒有,當然更不敢反抗……都是有家有口的,誰敢殺官造反?只能眼看著十幾艘快船緊緊靠上來。
國朝,凡鎮市、關隘要害處俱設巡檢司,歸縣令管轄,其長官曰巡檢使,秩正九品,類似後世的派出所。所轄幾十上百名弓手,有緝私捕盜、稽查無路引外出之責。
本縣巡檢司設在東梓關,緊扼出入富陽的水道,但凡乘船西去,必然要過這道水上關隘。此時只見關上火把通明,水樓上弓手持著火箭,江面上三道鐵鎖拉起,任何船也甭想通過。
巡檢司的快船將糧船團團包圍,士兵張弓大喊道:「巡檢司登船檢查,所有人趴在甲板上,起身者格殺勿論!」
這年代的武備尚未廢弛,哪怕是鄉勇民兵,弓箭也極有準頭。就算是不准,誰也不敢拿小命開玩笑,船上人全都乖乖趴下,連幾位員外也不例外。
黑燈瞎火的,弓手們可分不清,你是李員外還是李老三……
巡檢司趙巡檢親自帶人登船,他身材高大,穿一身正九品官服,一張長長的馬臉,倒也頗有幾分威嚴。在船上站定,他目光掃過趴在甲板上的眾人,冷聲道:「你們是幹什麼的?」
這恰好是李員外所在的一船,船老大看向李員外,李員外搖搖頭,示意他來說話,船老大隻好開口:「趙爺,是我啊。」
趙巡檢拿過燈籠,眯眼看了看,笑罵道:「原來是陳老闆,你黑燈瞎火不睡覺,這是在幹啥?」
「小人是給人運貨的。」船老大賠著笑,就勢爬起,從懷裡摸出一沓寶鈔,塞到趙巡檢手裡。
「運的什麼貨,還得深更半夜,偷偷摸摸地運?」趙巡檢卻不接。
「這個……是糧食。」船老大咽口唾沫道。
「糧食?!」趙巡檢的語氣馬上嚴厲起來:「你也是老跑船的了,難道不知道,本縣有令,糧食只許進不許出外,不許一粒米流出富陽!」
「不知道……」船老大縮縮脖子道。
「那沒辦法了,縣老爺有嚴令,咱們巡檢司必須執行。」趙巡檢沉聲道:「扣下!」
「慢著。」李員外終於忍不住,從地上爬起來道:「這些糧食是我的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