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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漢……」薛勛面如金紙,想再說話,但口鼻全是血,已經說不出來了,只用指頭指指李謙,然後一歪頭,斷了氣。
「哥啊!」薛桓像受傷野獸般嚎叫起來,趴在薛勛的屍首上哭號一陣,突然蹦起來,提起鐵鞭就朝李謙走去。
看著他殺氣騰騰的樣子,李謙並不害怕,只是冷冷站在那裡。這時候,山下突然一陣箭雨射上來,衛士們趕緊將他倆撲倒在地。
「放開我,我殺了這閹貨!」薛桓瞪著血紅的雙眼,胡亂揮舞鐵鞭,砸得碎石飛濺。
「你要殺我隨時都行,」李謙淡淡道:「現在還是先留著勁兒,打退敵人的進攻吧。」
「不用你假惺惺,把他綁了!」薛桓依舊罵個不停,但被他一提醒,還是趕緊爬去前沿,查看瓦剌人的進攻。
瓦剌軍隊狡猾得很,他們一部分人在山下朝山頭拋射,壓制明軍的弓箭手,一部分人咬著彎刀,爬上山來。
明軍遭到伏擊那一陣,就死傷二百多人,攻這個山頭又死傷了一百多,現在還有六百來人,分散把守著山頭的四面八方。而山下敵兵的人數,最少在十倍以上,箭如飛蝗,壓得明軍根本抬不起頭。
直到弓箭突然停止,明軍將士抬頭一看,敵人已經到近前三四丈了,這時候開弓已經沒時間了,但他們裝備的是弩!趁著方才被壓在山石後,他們已經將弩弓上弦,此刻端起來瞄準就射,這麼近的距離,幾乎是箭無虛發,下下致命,把沖在前頭的瓦剌人射翻了一片!
但更多的瓦剌人依舊湧上來,將士們一丟弩弓,提起兵刃,躍出掩體,和對方刺刀見紅,廝殺起來!
得虧這山頭地方有限,瓦剌空有兵力優勢,卻施展不開,所以在短兵相接的白刃線上,雙方的兵力其實差不多。明軍仗著各個都是精銳之選,又居高臨下、困獸猶鬥,居然打退了對方的進攻!
但是誰都知道,明軍撐不了多久的,他們會累、會傷、會死人,但瓦剌的人數,和他們比起來,簡直就是無窮無盡,可以源源不斷發起衝擊,用不了多長時間,明軍就會消耗殆盡,徹底崩潰的!
生死關頭,朱瞻基也拼了,不過他是個聰明人,除下身上的金甲,換上陣亡將士的盔甲,才提刀上去砍人……不然那麼扎眼,跟當靶子有何區別?他記不清自己殺了多少人,反正砍得刀都卷刃了,身上多處掛彩,好在有侍衛拼死相護,才無大礙。
又打退了瓦剌兵一波進攻,他趕緊在山石後坐下喘息,兩眼發直地看著地面,他何嘗不知道,今日若無奇蹟出現,自己就要葬身此處了!
「九龍口,上九,亢龍有悔……」朱瞻基鬆開滿是血污的手,喃喃念叨道。現在只要一停下作戰,心裡頭的悔恨便如潮水般襲來,讓他有沒頂窒息之痛。自己怎麼就中了邪一樣,連最信任的人的話都不聽呢?亢龍有悔,亢龍有愧,不知道自己這條亢龍,還有沒有悔愧的機會了……
第0328章 一條大魚!
不知不覺日頭偏西,山上屍橫遍野……
「加把勁!」震天的喊殺聲中,在一個年輕頭領的指揮下,瓦剌人再次發動了進攻,試圖在太陽落山前解決戰鬥。「快點消滅這股明軍,然後去接應太師!」
九龍口最高的一個山頭上,一眾衛士簇擁著蒼白瘦削的答里巴,此刻這位蒙古大汗的注意力,不在焦灼的戰場上,而是落在那年輕人身上,表情十分古怪,像是在幸災樂禍,又有些擔憂的樣子。
那年輕人是馬哈木的長子,叫脫歡,就像朱棣把朱瞻基留在後方一樣,馬哈木也把自己的繼承人,放在了答里巴這邊,沒有帶上戰場,以防萬一有什麼不測。這會兒,主戰場那邊的消息已經傳過來……說是戰事不利,太師已經率大軍後撤,讓他們趕往鐵山匯合。
也就在這時,這股明軍竟昏頭昏腦撞了上來,答里巴對消滅他們沒什麼興趣,道理很簡單,馬哈木演砸了,自己卻乾脆利索贏一場,固然對提高聲望有幫助,但八成會招來馬哈木的嫉恨……據說,馬哈木雖然損失不小,但主力尚存,自己沒有跟他對著幹的本錢。
但是脫歡不同意,非要消滅了這股明軍再去與他爹匯合,他的想法也不難理解,老爹那邊丟了面子,自己這邊就得找回來,也算一勝一負,跟明軍打個平手。這小子不愧是他爹的兒子,連想法都如出一轍。
於是便出現脫歡在前面帶著人攻山頭,答里巴在後面冷眼旁觀的場面。對眼前這場小戰鬥的結果,答里巴並不在意,他憂心忡忡是為了自己和族人將來的命運……馬哈木到底敗成什麼樣子,稱霸草原的夢想還存不存在,這都直接關係到他和族人的生死榮辱。
這邊蒙古大汗無聊得出神,那邊山包上的戰事愈加慘烈。明軍在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後,終於又打退了一波進攻。敵人一退下去,朱瞻基便精疲力竭地坐在大石後,先在內衣里把右手擦乾淨,然後掏啊掏,掏出個精緻的珠寶盒來,一按繃簧,盒蓋輕巧地彈開,現出一枚栩栩如生、華貴高雅的珠花。
這是他送給銀鈴被退回來,又當成銀鈴送給他的禮物。你不得不信這世上真有一見鍾情,好比他太孫殿下,什麼國色天香沒見過,什麼環肥燕瘦得不到?可他偏偏就看中銀鈴了,打第一眼見到她,心裡就十分喜歡,喜歡她的明快俏麗,喜歡她的大膽潑辣、喜歡她的笑顏如花,喜歡她嘴邊的美人痣……總之只要是銀鈴的他就喜歡。她越是拒絕他,他就越痴迷,距離她越遠,他就越想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