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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在出神間,唐長老出現在她身邊,緩緩道:「相傳,這裡是鬼谷子的道場,孫臏龐涓便是在此學藝。據說此處瀑布後有一道石門,五百年開啟一次,不知我等有沒有這份仙緣。」
「如果那石門恰好今日開啟,那父親是否願意入洞追隨鬼谷子,再不問世間之事呢?」佛母語氣平淡,但又帶著絲絲嘲諷。
「……」唐長老神情有些惱火,但終是無奈地嘆口氣,緩緩道:「豈是銀河落,飛來萬丈余。謫仙如可見,不復問匡廬。為父終究放不下教中之事……」
「父親是放不下自己的雄心吧?」佛母這次的嘲諷絲毫不加掩飾。
「佛母心情不好只管朝老夫發泄。」唐長老也不著惱,淡淡道:「在沂水縣遇到那樣的質疑,換了誰都會惱火的。」他們在蒙陰宣講佛母法力無邊時,竟有教中骨幹公開質疑,說三大殿的火,不是佛母施法,而是用人力縱火,雖然場面勉強圓了過去,但佛母的面子上自然十分難看,想收服沂水白蓮的計劃,也碰了壁。
「有什麼好惱火的?假的就是假的,本來就做不了真。」佛母淡淡道:「是父親非要撒這個謊,惱火的只有父親而已。」
「老夫並不惱火,佛母不惱火就好。」唐長老笑笑道:「白蓮教這麼多人,該信的自然還會信,我們一步步走下去,總是可以凝聚起大半人手來。到時候那些觀望者自然會停止觀望,質疑者自然會乖乖閉嘴。」
「但願如父親所說。」一陣山風吹過,吹起佛母的面紗,露出她潔白精緻的下顎,還有那線條優美的朱唇,雖只是廬山一角,卻足以說明這是個年輕貌美的女子。
「一定是這樣的。」唐長老沉聲說道,不像是給佛母信心,倒像是在給自己打氣。
「就聽父親的,只是千萬不要讓我等太久。」佛母冷冷道:「一旦耐心耗盡,我會自行去找那人尋仇。」
「你不是已經畫影圖形,許以護法之位,讓全山東的教眾捉拿此人了嗎?」唐長老有些不悅道:「難道還要以身犯險,去濟南城行刺他不成?!」
「我會的。只恨當初那一刀,竟然沒有要他的狗命……」佛母縴手一翻,一柄寒光閃閃的娥眉刺便出現在她手中,語氣也變得殺意凜然道:「這次,我一定要親手將這柄娥眉刺刺入他的心口!」
「哎……」見女兒這副樣子,唐長老張口想勸,可又想到,不正是因為滿腔的仇恨,她才會對自己言聽計從,一步步幫自己實現抱負嗎?想到這兒,唐長老便改口道:「會的。」說完,不見佛母接話,自覺沒趣,他便從巨石上下來。
佛母便獨自抱膝坐在巨石上,望著瀑布發呆。水霧微微打濕她的衣裙,勾勒出她纖瘦的身影,下面的教眾看來,竟有些孤苦無依、楚楚可憐的感覺。
但旋即,那些存了這種念頭的教徒,便搖頭笑自己愚蠢,那可是焚毀三大殿的無上佛母啊!怎麼可能會孤苦可憐呢?!
然而,他們分明看到她的肩頭微微聳動,似乎是在飲泣……不過,教眾們很快腦補出,佛母陛下此刻定然沉浸在『憐我世人、憂患實多』的大慈悲境地。
是的,一定是這樣!教眾們對此毫無懷疑,不少人放下手中的活,朝著佛母虔誠跪拜起來……
濟南府,欽差行轅,內籤押房。
王賢一身便袍,負手立在一幅山東全境地圖上,身後單膝跪著周敢,正沉聲稟報導:「啟稟大人,佛母一行人初六離開沂水,正穿越沂蒙山區,往蒙陰縣方向趕去,估計今日已經抵達蒙陰。」
王賢點點頭,顧小憐便將一個紅色箭頭輕輕按在蒙陰縣的位置上。地圖上,這樣的箭頭有十一個之多,從即墨縣鰲山衛方向,一直繞過膠州灣,過膠南入沂水,最後一個便是蒙陰縣。
「在蒙陰大概停幾天?」王賢輕聲問道。
「按以往的經驗,應該是兩天,最多不會超過三日。」周敢輕聲道:「很明顯,佛母在趕時間,不管成效如何,都不會在一地逗留超過三天。」
「她這麼著急幹什麼?」王賢淡淡問道。
「應該是因為各地最近相繼冒出幾個競爭者的緣故。」周敢道:「登州出了個無生老父,濟南出了個彌勒,她要趕在這幾位起來之前,儘可能地多去一些地方。」
「嗯。」王賢點點頭,回到正題道:「你認為,她下一步會去哪裡?」
「看起來她有三個選擇,南下臨沂,西去萊蕪,北上淄川。」周敢輕聲說道:「以屬下之見,她不大可能南下,因為魯南早就是她的地盤,她既然搶時間,自然要儘可能去那些中立搖擺的地區。」
「有道理。」王賢想起當初在鄆城,看到那些信眾對佛母的瘋狂,還是很贊同周敢的分析,佛母確實不必著急去那裡。
「至於是西去還是北上,各有好處也各有劣勢。」周敢繼續分析道:「西去可以登泰山,在泰山頂上開講布道,借一借碧霞元君的名頭,想必對她是極有幫助的。不過這一帶都是山區,人口沒那麼稠密,可能直接拉攏到的信徒不會太多。」頓一頓道:「至於北上淄川,會進入山東人煙最稠密的地帶,直接效果自然最好,不過淄川那邊……」
「那邊怎麼了?」見他吞吞吐吐不敢說下去,王賢皺眉問道。
「那邊是漢王的地盤……」周敢低聲說道:「白蓮教和漢王似乎有協議,在他的地界裡,白蓮教是鬧的最輕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