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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榮馬上下令,讓各路軍隊改變行軍路線,迅速對北面的王賢軍形成包圍堵截態勢!
黑夜裡,根本看不清遠處的戰況,只有聽斥候不斷的稟報:
「報!敵軍擊潰了北路軍,直插西北軍側翼!」
「報!西北路軍陣型被橫向擊穿,陳副都督陣亡!」
「報!西路軍沒有遭到攻擊,敵軍又折回北面,攻擊了剛剛趕過來的東北路軍!」
「報!東北路軍與敵軍激戰,損失慘重,兩名副都指揮陣亡,敵軍奪路而去!」
「報!敵軍伏擊了正北上的南路軍,把他們趕下了永通河,永通河冰面破碎,溺水者不計其數!」
「報!東路軍遭到襲擊……」
「報!西路軍遭到襲擊……」
「報!西南軍……」
兩個時辰內,分成八路的近八萬官軍,遭到了許懷慶的十幾次進攻,居然沒有一次勝績!僅被斬殺的官軍指揮使以上將領就多達十餘人,普通將士更是不計其數,黑夜裡也無法統計!
「那許懷慶帶的是天兵天將嗎?!」楊榮徹底抓狂了,他摘掉了官帽丟在地上,解開了礙事的腰帶,提在手裡臨空揮舞、張牙舞爪的樣子,哪還有半分國老風範?
「黑夜給了許懷慶最好的掩護,我們又分兵多路,讓他可以各個擊破。」一旁的眾將忙解釋道:「不過閣老放心,他畢竟只有五千兵馬,這會兒應該已經折損的七七八八了……」心裡卻感到十分解恨,暗道你丫終於明白,為什麼許懷慶區區五千兵馬,就可以把運糧大軍死死按在路上。為什麼李賢能被硬生生攆回城去!不是咱們不努力,實在是敵軍太兇殘啊!
然而,楊榮的懊喪並非來自許懷慶表現出的非人戰鬥力,而是因為自己犯了致命的錯誤!之前,楊榮認為許懷慶在大軍包圍下一定會逃走,所以才會布了這麼個天羅地網的陣勢。現在他終於明白,許懷慶根本沒有逃跑的意思,人家根本就沒把他的天羅地網放在眼裡!要用區區五千兵馬和他一決雌雄!
這一刻,楊學士再也顧不上什麼通州,什麼大局,心裡只剩一個念頭,就是一定要幹掉許懷慶和他的部下,以解心頭之大恨!
這樣實力懸殊的一戰要是輸了,不僅自己會成為天下的笑柄,還會讓文官永遠被隔絕在兵權之外!這是楊榮絕對無法接受的!
縱然聖人教誨在心,楊榮還是被無邊的業火燒的失去了理智,他終於親自上馬,率領壓陣的一萬騎兵上前督戰,他就不信近九萬大軍,干不掉許懷慶的區區五千人馬!
在楊榮的驅趕之下,官軍終於組成了他理想中的蓮花陣型,每個位置遭到攻擊,立即會有四面八方的增援,再不用擔心孤立無援,慘遭許懷慶的蹂躪了!
只是,組成這陣型的代價,實在是太高昂了……
但無論如何,兵多就是硬道理,官軍開始收縮陣型,隨著他們陣型越來越緊密,給許懷慶的可乘之機也就越來越少了……
不知第幾次把敵軍打成了篩子,許懷慶不知第幾次射出了鳴鏑,只見匯聚到他身邊的將士越來越少,放眼望去,就是最樂觀的估計,也已經不足三千之數了。
儘管有夜色的掩護,儘管敵人分兵奪路,給了他各個擊破的機會,但這樣不要命的衝鋒,是要付出代價的!十幾次攻擊下來,一半的將士已經壯烈犧牲,剩下的一半人馬也個個帶傷。不只是將士們流血不止,戰馬也傷痕累累,吃力地噴著響鼻,已經到了耗盡體力的邊緣……
但所有人的臉上都滿是驕傲的神情,儘管看不到敵軍屍橫遍野、狼奔豸突的場景,可他們都無比清楚,這一戰足以讓他們在青史留名,可以和任何傳奇比肩了!
「敵軍的陣型越縮越緊,我們已經沒有突圍的能力。」許懷慶的右臂中了一刀,露出森然的白骨,只能改為左臂提著宣花大斧,卻依然豪氣沖天地對他的兒郎們笑道:「但是誰在意呢,我們他媽就沒想著活著出去!」
「對!」將士們明明已疲累欲死,聽了許懷慶的話,卻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燒,力氣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。
「現在我們只剩下最後一個目標,就是一定要撐到天亮!」許懷慶昂然說道:「等到天亮,我們的任務就完成了!到時候哪個命大的要是還活著,只管逃命就是……」頓一頓道:「不過,估計也逃不出去。」
將士們轟然笑起來,便跟著許懷慶發起了再一次的進攻!
作為王賢軍中開山鋪路的急先鋒,他們的字典里只有進攻,進攻,再進攻!
哪怕是在這漫長寒冷的冬夜裡,哪怕是深陷層層敵軍重圍之中,哪怕已經生還無望,他們還是堅持著自己的信條,就是死,也要死在進攻的路上!
敵軍的陣型已經越來越密,無數長槍組成了專克騎兵的大陣!許懷慶的將士們則人數越來越少,速度越來越慢、攻擊的威力也越來越小,但他們依然跟隨著自己的將軍,在敵軍陣中殺進殺出!
戰馬被敵人的長槍刺死又怎樣,他們還可以下馬步戰!手中的兵刃被磕飛又怎樣,還可以拳打腳踢!手臂和雙腿被砍斷又怎樣,還可以用牙去咬,用頭去撞!就算是把他們的頭顱砍下來,也要用滿腔的鮮血噴敵人一臉!
官軍將士徹底膽寒了,這是一群什麼樣的瘋子?!是什麼支撐他們如此不死不休地瘋狂作戰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