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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民婦起先不知,後來是嚴娘子找到民婦,經她提醒才知道,我丈夫在那年八月初二那天,打造過一把匕首。」張鄭氏道:「匕首是官府禁止打造的,我們家鋪子是打造農具炊具的,連菜刀都不打,先夫本不打算接這個活……但被人家威逼嚇唬,才不得不違法打造了這個匕首。」
王賢點點頭道:「你家售出的鐵器,有沒有標記什麼的?」
「有,我丈夫都會在上頭刻上個張字。」張鄭氏道:「不過那把匕首他怕惹麻煩,沒有刻自己的姓,而是刻的日期……」
「是什麼人讓你丈夫打造的匕首?」王賢問道。
「之前沒見過,是個三十多歲的鷹鉤鼻子,左邊眉毛還缺了一塊。」張鄭氏搖頭道:「是不是他讓打的我不知道,不過取匕首那天,我正好在店裡,看過他一眼,因為那鼻子很特別,後來嚴娘子又反覆讓我回憶,我才把這人想起來。」
「你先退到一邊。」王賢點點頭,讓張鐵匠的老婆閃到一邊,又下令道:「傳仵作!」
下一刻,一個穿著灰布長衫的中年人便跪在堂下。
「堂下何人?」
「小人江寧縣仵作錢三。」
「錢三。」王賢沉聲道:「去年正月,朝天宮張鐵匠鋪的張鐵匠身亡,是你前往收殮的麼?」
「正是小人。」錢三承認道。
「他是什麼急病,為何還需要火葬?」王賢冷聲道:「回答之前先想仔細了,本官只給你一次機會,若稍有隱瞞,就等著進詔獄吃牢飯吧!」
錢三登時滿頭大汗,支吾著不肯說話。
「你不說也算隱瞞。」王賢冷漠道。
「我說,我說,張鐵匠患的是傷寒,按照應天府的規定,傷寒病人死亡後,應當予以火葬。」錢三道。
「但按照家屬所述,張鐵匠從發病到身亡,不過半個時辰!」王賢冷聲道:「這是傷寒的症狀麼?你這個仵作要作死麼?!」
「小,小人不敢,」錢三登時汗如漿下道:「興許是之前就發病了,只是家屬忽略了……生了病不看醫生硬撐著的情況也是有的。」
「還敢嘴硬!」王賢重重一哼,一拍案上的帳冊道:「傷寒發病初期,患者便會全身乏力,畏寒不適,但張鐵匠在之前兩天還在趕工打鐵,這是得了傷寒的樣子麼!」說著從簽筒中抽出一根火籤,往地上重重一丟道:「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!用刑!」
如狼似虎的差役便拿出拶指夾棍,要給錢三套上,錢三幹了一輩子公門,知道這一套下來,自己的手腳不殘廢也得落下病根。哪還會等著熬刑不過再招?趕忙大叫起來:「小人招供小人招供!卻說那日我接令去張大力家殮人,半路上遇到北鎮撫司的李百戶,他把我拉到巷子裡,與我一摞鈔票,囑咐我去殮人的時候,直說得了傷寒,要燒了才能安生。小人一個卑賤的仵作,可不敢得罪鎮撫司的百戶,只能依命行事。」既然已經招供,他自然要儘量坦白立功:「不過火葬之後,小人檢視張大力的骨殖,發現裡頭都是黑的,很明顯是砒霜中毒,這個大人只要開棺驗屍便可瞭然。」
「李百戶是哪個?」王賢追問道。
「這個……」錢三囁喏著看一眼李春,後者眼中迸發出濃重的殺機。
「你不要怕,揭發之後,你不僅可以免於牢獄之災,本官還會保護你不受傷害的!」王賢給他吃定心丸道:「何況北鎮撫司百戶一共不過幾十個,姓李的又有幾個,你不說本官也能查出來,可那樣你就要蹲詔獄了!」
「我說,我說,」錢三一想也是,立馬招供道:「就是李鎮撫的侄子,李狗兒!」
「傳李狗兒!」錢三話音一落,王賢立即下令,如同事先排練過一般。這讓堂上堂下眾人都看傻了眼,生出一種一切盡在王賢掌握,此番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的感覺。
李狗兒也是被抬上來的,他也是那天被王賢打屁股的三人之一,不過此刻並未裝死,抬上來時還罵罵咧咧。
「是他,就是他!」錢三還沒說話,張鄭氏已經緊盯著李狗兒的鷹鉤鼻,尖叫起來:「就是他從我丈夫那取的匕首!」
李狗兒一愣,這才抬起頭看一圈,他並不認識張鄭氏,卻認識錢三,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。趕忙求助似的望向自家叔叔,只見李春一直用眼瞥向張狗子。
不愧是血親叔侄,李狗兒竟明白了李春的意思,有樣學樣也暈了過去……
大堂外的觀眾全都傻了眼,這樣都可以?不過連普通百姓都覺著這樣不靠譜,你躲得過初一還能躲得了十五?難道一直裝暈到底?
第0548章 戛然而止
見王鎮撫勢如破竹、攻無不克固然過癮,但對堂下的觀眾來說,美中不足的是,審訊從開始到現在,一直是王鎮撫在唱獨角戲。而眾人期待中江南四大訟師之一的莊夫子,與年輕的主審官針鋒相對、鬥智鬥勇的場面,竟一直沒有出現。
現在眼看著大局已定,莊敬竟還立在月台上,沒有要進去講話的意思,這讓觀眾們暗道可惜,似乎是沒機會再一睹當年訟王的風采了。
看熱鬧的急,當事人自然更急,莊敬也萬沒料到會是這麼個局面。到這會兒,他自然看明白王賢的玩法了,原來那蘭草兒告狀只是個幌子,他壓根就不是要審問張狗子是否殺人,他的目標是李春,他要查的是北鎮撫司是否造假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