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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咳咳,我最近讀書雖然用功,但不懂得地方越來越多,」王賢嗓子發癢,一個勁兒乾咳道:「很需要有人時時指點。」
「哼哼哼,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。」老娘冷笑起來:「我說怎麼孝心發作,支持老娘去杭州,原來是想和你林姐姐過小日了!」
「咳咳……」王賢假撇清道:「兒子絕無此心,而是在衙門這段時間,深覺沒個功名的壞處,故而決心發憤圖強,立志十年……哦不,五年內考個秀才出來!」他知道老娘最稀罕啥,專揀她愛聽的說。
「小狐狸。」老娘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。
第0065章 四喜臨門,各遂所願
天快黑時,老爹回來了。王賢一問,老爹竟然到衙門裡辦手續去了。只是老爹先去的吏房,父子倆便錯過了。因為老爹是要到上級衙門當官,而不是不相干的仁和縣典史,自然比前兩次回衙,更受縣裡的重視。甚至魏知縣都撥冗見了他一面,一口一個『兄台』,把個王老爹都抬暈了……
「吾兒,為父聽聞你近月表現,甚是欣慰。」回到家裡,王興業依然不捨得摘下那頂烏紗帽。他身上是綠色的團領官袍,胸前補著個小鳥,大馬金刀地坐在家長位上,回味著和縣老爺見面時的場景,不禁支著胳膊捻著須,說話竟也文縐縐起來。
王賢站在堂下,聽得渾身雞皮疙瘩,他還是習慣那個在蘆葦盪里賭錢,在天井裡摳腳,一口一個『老子』的爹。只好忍著不適道:「孩兒能取得一點進步,都是父親大人教導有方。」
「誠然……」王興業端起茶盞喝一口,又猛地擱下,噴了自個一胸道,「燙殺吾舌!」
「啥?」銀鈴奇怪問道。
「燙著嘴了。」王賢小聲道,「還不趕緊給爹擦擦。」
「哦。」銀鈴便拿起抹布,要給老爹擦,卻被王興業擋住道:「此拭案布也!」
「啥?」銀鈴小嘴微張道。
「這是擦桌子的抹布!」王賢乾咳兩聲,心說爹啊,人家魏知縣兩榜進士,說話也沒這麼費勁。你不就當了個九品芝麻官麼,拽啥文啊?
銀鈴只好拿袖子,給老爹擦去胸前水漬,一邊擦一邊盯著他那片補子道:「爹爹,你胸前這片布,有小鳥,有雲彩,有浪花,好漂亮啊!」
「此非布乃補。」老爹怒道。
「這不是布,叫補子。」不待銀鈴問,王賢先解釋道,「不同的小鳥代表不同的品級。」
「這是啥小鳥?」銀鈴好奇道:「認不大出來呢……」
「鶉。」老爹有些尷尬道。
「鶉是啥鳥?」銀鈴瞪著求知的大眼睛,望向自己的二哥。
「這個麼……」王賢輕咳一聲道:「就是鵪鶉。」
「噗……」銀鈴撲哧一聲,笑得花枝招展道:「爹爹真逗,放個鵪鶉在胸前。」
「咳咳,」老爹惱羞成怒地瞪著王賢道:「孽畜,不當人子!」
「爹,難道你要一直這麼說話麼?」王賢苦笑道。
「無知小兒,省城大官雲集,皆操此言也,吾若不然,何以自處?」老爹怒道。
「人家說話文縐縐,那因為是書生出身。」王賢苦笑道:「老爹咱們吏員出身的,也學人家拽文,豈不惹人笑話?」
「呃……」老爹想想,好像是這麼回事兒。今天看魏知縣幾次忍俊,應該就是在笑話自己。不禁羞赧道:「老子也覺著怪彆扭的,原來是受了那幫促狹鬼捉弄。」原來老爹在省城跑官時,幾個布政司書吏對他說,省城的大人們都講文言,說白話是要被笑話的。
老爹也不是被哄大的,不信道:『我也伺候了幾任大老爺,怎麼都說白話?』
人家便嗤笑道,那是在縣裡,對著你們這幫土包子,到了省城來,你們知縣也一樣說文言。又說你從前是吏員,自然不講究,如今做了官,便要成體統,說官話是頭一條。
老爹官迷心竅、暈暈乎乎,智商僅剩平時一半,竟信了。於是一直用文言說話,讓王賢這一說,才意識到,自己丟老人了……
「丟死人咯……」老爹無地自容,起身進了裡屋,出來時已經換上慣常穿戴的六合帽,綢面夾棉袍、老布鞋,頓時順眼多了……
晚上老娘親自下廚,燒了滿滿一桌好菜。
一家人圍坐在桌旁,老爹老娘端坐在上首,王貴兩口子坐在左邊,王賢和林清兒坐右邊,小妹銀鈴打橫坐在下首。這也暴露了老王家的底蘊,人家真正的大戶人家,吃飯時媳婦都是不上桌的……
不過話說回來,規矩算個屁,自家覺著舒服就行了。
王興業坐在椅子上,看著滿堂兒女,想著去年這時候,自己在淒風冷雨中被發配到鹽場,當時萬萬沒想到,僅僅過了一年,自己便否極泰來,重新過上好日子了。想到這,他那張憨厚的臉都笑開了花,望著小閨女道:「今天咱們家四喜臨門,小銀鈴,你知道是哪四喜啊?」
「我知道我知道,」銀鈴像只小喜鵲,嘰嘰喳喳道:「第一喜,是爹爹當上官了!」
「不錯,」王興業笑眯眯道:「你們不該一人敬我一杯?」
「當然應該了?」便從王貴開始,連帶媳婦兒,一人敬了老王一杯酒,把個王興業樂得笑開了花。
「第二喜是大嫂終於有身孕了……」銀鈴大讚道:「真不容易啊,都三年了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