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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著,在徐典吏的指揮下,跪在衙前的諸原告,依次從東階上月台,將狀紙遞交給坐在長桌後的刑房司吏……王老爹去曬鹽了,自然有新人替補。然後到月台中間給老爺叩頭後,再從西階下來,仍舊跪下等候。
刑房司吏將狀紙逐一登記,等到全部收齊,再交給值堂親隨,由其呈給魏知縣。
魏知縣便逐張翻閱,並逐個傳喚起訴人上月台問話,實在認為荒唐的,可以當堂駁回起訴,不過大多數情況下,都是問完後即退堂,把一疊訴狀交給內衙的司馬師爺,由司馬師爺看過後,才送刑房辦理。
不過也有例外,比如人命大案、或者縣老爺極為重視的案子,也可能當堂發票,拘傳被告前來過堂。今天就遇到這麼一例……
問過幾個互毆爭訟的小案子後,魏知縣拿起一份狀紙,問道:「哪個是王賢?」
「在這在這。」帥輝和劉二黑,趕緊抬著王賢上堂,把門板往地上一擱,兩人跪下給縣老爺磕頭。
王賢也掙扎著要跪,縣太爺一聲『免了』放過了他,問道:「你是王賢?」
「回稟老父母,小人正是王賢。」王賢趴在門板上道。
「所告何事?」
「告今年二月十六,有兇徒六人,伏擊小人於錢家賭坊外,致使小人昏迷半載,老娘為了給我治病,不僅傾家蕩產,還舉債纍纍……」王賢說著,放聲哭起來:「請青天大老爺做主,緝拿兇手,賠償敝家!」
『啪』地一聲,魏知縣一拍驚堂木,堂下皂隸便喝道:「肅靜!」
嚇得王賢一聲不敢吭。
「李刑書,你對此案可有印象?」魏知縣轉向刑房司吏道。
那司吏是原先王老爹的手下,叫李觀,四十出頭,面沉似水,聞言起身稟道:「回稟堂尊,此案發生於堂尊上任之前,當時由二尹老爺接狀,令快班查訪多日,但因為王賢昏迷,不知兇手何人,故而暫時擱置下來。」
「王賢,你可知道是何人傷你?」魏知縣又問王賢道。
「知道。」王賢點頭道。
「姓甚名誰,家住哪裡?」魏知縣追問道。
「姓甚名誰小人不知。」王賢道:「只知道他們家住哪裡。」
「何處?」
「他們住在三山鎮何常何員外家!」
「休得胡說!」魏知縣皺眉道:「何員外乃本縣七糧長之一,德高望重,豈會容留歹人?」
「小人不敢胡說,我有證人。」王賢說著看一眼帥輝道:「他是我從小到大的兄弟,當日也見過兇手,前日到我家說,親眼見其中一個在縣城現身,他跟了那人一路,最後跟到了何員外家。」
「你叫什麼名字?哪裡人氏?」
「回老、老父母,小人叫帥、帥輝,本、本縣人氏。」帥輝被縣衙的威勢,嚇得結結巴巴道。
「將你看到的如實講來。」
「那個,這個……」帥輝越是緊張,就越是說不成串,只好簡化道:「就像我哥說的那樣,二黑也是見證。」
「你又是何人?」魏知縣望向那黑大個道。
「俺叫劉二黑,大老爺叫俺二黑就行了。」劉二黑瓮聲道,惹得堂上人吃吃直笑,心說縣老爺跟你很熟麼?還叫你二黑。
「劉二黑,將你看到的如實講來。」
劉二黑是個渾人,從不知緊張為何物,便將他所見講了一遍,誰都能聽出不是騙人的。或者說,沒人相信這樣的蠢物也會騙人……
「看來此事不虛。」魏知縣目似朗星、鼻若懸膽,正氣凜然道:「兇徒謀殺半載,逍遙法外至今,天理國法何在?!胡捕頭!」
「卑職在!」胡不留趕緊出班,今天他頭戴瓦楞帽、斜插孔雀翎,一身青衣外罩紅背甲,腰間懸著口鑌鐵刀,腳上蹬著雙漆黑的快靴,一看就是精心打扮過的。
魏知縣看了不禁暗嘆,粗人就是粗人,你搞成這樣子,就太刻意了。遂輕咳一聲轉向王賢道:「本官警告你,若是查實是誣告,你可要反坐,且罪加兩等的!」
「小人知道了。」王賢暗嘆一聲,這下真是不成功便成仁了!
「好,」魏知縣命刑書當堂出具勾票,然後硃筆一點,交給親隨道:「本縣命你速去三山鎮,鎖拿本案疑犯歸案!」
「喏!」胡捕頭雙手接過,又道:「卑職請攜證人同往!」
「可以。」魏知縣點頭道。
「大老爺,小人也請一同前往。」王賢請求道:「我願跟何員外對峙!」
「也罷!」魏知縣裝模作樣尋思一下,點頭道:「何家是三山鎮上的首戶,若不與他心服口服,必會生出事端。」便下令道:「備一輛馬車,帶原告一同前往!」
「得令!」胡捕頭領命而下,帥輝和劉二黑,也抬著王賢跟了下去。
因為早有準備,胡捕頭一聲令下,快壯兩班七十餘人,便全副裝備,集結完畢。
「今日這差事,干係關天,誰敢懈怠苟且,回來不用大老爺發作,老子就讓你後悔生在世上!」胡捕頭看一眼手下,冷聲道:「目標三山鎮首戶何常家,分兩班出發,第一撥二十人,張麻子領隊,徑直帶原告、證人前去何家拘人!剩下的第二波,我親自帶隊!」說完把手重重一揮道:「出發!」
因為無關人等,不得入內,外面人看到官差出動,不禁議論紛紛,猜測哪家又要倒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