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莊敬心裡這個恨啊,王賢這廝從一開始,就沒打算和自己斗,他先是虛晃一槍用一番言語震懾住自己,然後就把自個晾在一邊。王賢在堂上越威風,他在堂下就越像個笑話……他何嘗不知,如今本方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,可自己被王賢拿話吃得死死的,只要王賢一刻不審問張狗子,他就一刻也沒有開口的機會,只能活活憋到內傷。
大堂上,王賢已經全盤掌握主動,這首先得感謝嚴郎中的夫人劉氏,是這個女人兩年間默默地追查,才讓他手裡有足夠的牌出。再就得感謝老爹的指點,制定了這套你打你的、我打我的策略,才能輕易廢掉對方的最強手,將堂審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。
「李副鎮撫,你還有什麼話好說?」王賢目光炯炯地看向李春。
「我無話可說,我什麼都不知道。」李春搖頭道。
「這麼說,你對李狗兒的舉動毫不知情了?」王賢冷聲問道。
「確實不知情,」李春搖搖頭道:「狗兒是我最疼愛的侄兒,我還指望他將來傳我李家香火呢,我是萬萬不會把他往火坑裡推的。」
「鐵證如山,你還敢狡辯!」王賢雙目如電道。
「我說了,確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。」李春依舊搖頭道。
「把他給本官弄醒!」王賢能容許張狗子裝暈,卻不能容許李狗兒裝暈,不然這個案子怎麼審下去?
紀綱還來不及阻攔,朱九爺便躥步上前,在李狗兒的肩井穴上重重一拿。肩井是人體大穴,一旦被拿,全身如萬劍穿刺,李狗兒哪裡還能忍得住,當即痛得哇哇大叫起來。
「你再暈啊。」朱九爺的鐵掌在李狗兒背後遊走,冷笑連連道。
「不敢了,不敢了!」李狗兒嚇壞了,趕忙大聲求饒。
「那就招吧!」朱九爺哼一聲,依然立在他身後。
「你為什麼要偽造證物?」王賢沉聲問道:「又為何要掩蓋張鐵匠的死因?」
「我,我就是……」李狗兒心裡是害怕,但有紀綱、李春、莊夫子在場,他還是有恃無恐的。剛才裝暈的時候,叔父的話他都聽到了,便一橫心,竟把責任一股腦攬下道:「看我叔父為這個案子焦頭爛額,心裡十分難受!我叔父待我如同親爹,親爹有事,我這個兒子當然要想辦法幫幫他了!便自作主張找到張鐵匠,讓他打造一把匕首,作為證物讓我叔父交差!後來又怕張鐵匠走漏風聲,便把他滅口了!」
李狗兒此言一出,堂上堂下又是一片譁然,一直黑著臉、閉著眼的紀綱,兩眼終於睜開一條縫,露出激賞的目光。那邊的李春更是已經眼裡含淚,心裡默叫『狗兒,好兒子』……
對李狗兒這個舉動,王賢也頗有些意外,但此刻擴大戰果才是正辦,他沉聲追問:「這麼說,所謂的兇器是你偽造的了?」
「是……」李狗兒咬牙切齒道。
「那所謂的贓物……」王賢問道。
「也是我弄出來的。」既然已經背了一口黑鍋,李狗兒也不介意再背一口了,「我按照張狗子報失的單子買齊了樣數,裝在包袱里埋到齊家屋後的大槐樹下,然後再引著同僚把東西找出來!」
「……」聽李狗兒在那信口胡扯,王賢忍不住眉頭微皺,他這次的第二個目標,是想把李春搞掉,但要是李狗兒把責任全擔下來,李春不過是個失察之罪,又有紀綱保著,還真動不得他。
現在看來,除非是用刑,否則撬不開這李狗兒的嘴,但紀綱在一旁虎視眈眈,用刑就別想了……王賢意識到自己的安排出現了不應有的失誤,自己不應該把李狗兒弄到大堂上,這不是給他叔侄串供的機會麼!
哎,還是小覷了這幫傢伙。王賢本以為自己當著張狗子的面審問李春,一定會有突破……他覺著就算李春把責任推到李狗兒身上,李狗兒的心理一定起變化,不會這麼痛快地替他擔下一切。沒料到李狗兒還就是擔下了……
哎,畢竟還是大姑娘坐轎頭一回,這種瞬息萬變的庭審還真是一點失誤都不能有。這次竟出現這種失誤,回頭肯定要被老爹罵了……王賢不禁暗暗鬱悶。這下子,局面又轉變了,不從張狗子那邊下手,是動不到李春了。
月台上的莊夫子,終於笑了。
接下來的審問中,李春自然不會辜負侄兒的好意,一口咬定作偽之事自己並不知情。而那張言之也承認,既然證據作偽,那大理寺的判決就不作數了。但這並不能證明齊大柱無罪,同樣也不能證明張狗子有罪。如果王賢想繼續審下去,勢必要從張狗子身上尋找突破口了,與江南四大訟師之一的莊夫子的對決,似乎不可避免了。
然而就在眾人吊足了胃口,等著欣賞這場火星四濺的表演時,王賢卻以天色已晚為由宣布退堂,決定擇日再審……這會兒已經過了午時,這個說法合情合理,但在眾人看來,難免有怕了莊夫子的意思。還是那句話,躲得過初一,還能躲得過十五?
「不要緊,我的耐心是很足的,咱們慢慢玩就是。」紀綱倒沒什麼意見,站起身來目光冰冷地看著王賢道:「看看最後到底誰把誰玩死。」
「下官奉陪到底就是。」王賢起身微笑道。
「我們走!」紀綱一揮衣袖,帶著莊敬並一干徒子徒孫離去了。至於李春,在案子沒有查清之前,自然不能離去。其實紀綱硬要帶他走也不是沒可能,但紀綱惱他私藏了一個碧玉西瓜,有意懲戒他一下,加上王賢實在難纏,紀都督也有點怵頭和他糾纏,所以提都沒提這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