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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時候春節的禁忌著實不少,從初一開始,不能掃地、不能潑水,說是怕把一年的運氣掃、潑出去。亦不能動刀剪、不能蒸炒,意思是不能『爭吵』。更不能剪頭、不能說不吉利的話,不能打破各種東西。
聽了這麼多規矩,阿蘅噘起小嘴道:「一點都不好玩。」
靈霄卻笑道:「好玩的事情更多著哩。」便拉著阿蘅出去逛廟會。北京雖然是國朝新都,但金元兩代都定都於此,當今聖上得國後,又極端重視北京的地位,遷江南幾十萬富戶填充北京,又免其五年稅賦,使其可以安居樂業、開創繁榮。所以北京城匯聚南北、百業興旺,繁華程度一點也不亞於江南。單就這廟會來說,京城內外,大大小小有十幾處,距離近的、規模較大的有白雲觀、東嶽廟。
王賢便帶著一家人到白雲觀去打金錢眼、摸猴兒。到東嶽廟走福路、掛福牌、繞福樹。到潭柘寺去燒香祈福……不知不覺便到了初四。這天過午,他便早早把寶音阿蘅送回家,然後又趕往城外接了兩個人,才又回到錦衣衛衙門。
聽說他回來了,二黑和鄧小賢趕忙過來相見,兩人從年三十兒就在刑訊房裡窩著,四天工夫下來,已是鬚髮如亂草、眼紅似燈籠了……饒是如此,他倆還是一眼就看到王賢身後立的兩人。這兩人一高一矮,頭戴斗笠,看不清面容,但從身形能看出,是一男一女。
「怎麼樣?」王賢親手給兩人沏了杯茶,送到二黑兩人手中。似乎並沒有立即引見的意思,但也沒有避嫌的意思。
「哎……」兩人本來還好,聽大人一問登時垂頭喪氣,二黑鬱悶道:「酷刑用遍,有用的情報一點兒沒得到。」
鄧小賢接話道:「這些邪教徒,腦子都有問題,根本就不怕死!」
「還有不怕死的人?」王賢皺眉道。他身後那兩個神秘人,似乎也微微動容,斗笠的帘子無風自動……
「他們相信,為佛母而死可登西方極樂。」鄧小賢看一眼兩人,移開目光道:「要是泄露了佛母的秘密,就要下十八層地獄,永世不得超生。」
「這麼多教徒,都這麼堅定?」王賢不太相信道。
「當然不是,但絕大多數教徒,本身就不知情。」鄧小賢道:「對方十分狡猾,恐怕除了幾個核心人物,這些教徒也都不知道,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麼。」
「不過,今兒已經初四了,京里還風平浪靜。」二黑齜牙笑道:「看來咱們的行動還是起了些震懾作用,說不定他們已經放棄了呢。」
「不能大意。」王賢皺眉道:「還不到最亂的上元節,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。」說著看一眼鄧小賢道:「這樣吧,今晚的審訊暫停,你萬事聽這兩位吩咐。」
「這……」鄧小賢愣一下,還是老實聽命。「是。」
王賢回頭看看那二人,目光在那女子身上,停留的時間要長一些,好一會兒方沉聲道:「拜託了。」
「大人放心!」兩人垂首抱拳,那男子沉聲應下,然後對鄧小賢道:「麻煩這位大人,帶我們去詔獄看看。」
「好的。」儘管滿腹狐疑,鄧小賢還是點點頭,領著兩人離開了前廳。
鄧小賢一走,二黑湊到王賢跟前道:「我說,這二位咋這麼眼熟?」
「呵呵……」王賢賣關子似的笑笑,小聲道:「看好戲就是了。」
夜裡,北京城萬籟俱寂,接連數日的鞭炮聲也消失了……
獄神廟,錦衣衛詔獄中,連日的審訊也終於告一段落,錦衣衛官差將傷痕累累的白蓮教徒拖回牢中,打開囚室的柵門,一個個扔麻袋似的丟進去。
一名百戶凶神惡煞地瞪著囚室中衣衫襤褸、血污滿面的眾白蓮教徒,冷笑道:「這都審了四天,還沒死一個人。你們肯定以為,咱們錦衣衛是開善堂的吧?」說著他怪笑一聲,提高嗓門道:「爾等妖人聽好,再過幾個時辰就是初五。初五破五,過年的講究禁忌都可以破除,咱們錦衣衛也就可以殺人了!」
那些教徒雖然說是視死如歸,聽了這話還是忍不住一哆嗦,又聽那百戶桀桀笑道:「明兒個開始,讓你們真正領會,什麼叫有死無生的人間地獄!」
『呸!』一名教徒,終於忍不住,朝那百戶啐出一口血痰,正吐在那百戶鼻樑上。
「好!」眾教徒轟然叫好,也有不少人暗暗替他捏把汗,不知這位同黨,會遭到怎樣的懲罰。
果然,那百戶擦一把鼻樑的血痰,憤怒得五官都扭曲了,指著那教徒大叫起來:「給我把他拖出來!」
幾名錦衣衛便衝上前,想要打開牢門。
牢裡頭,白蓮教徒一面將那惹了禍的兄弟儘量往後藏,一面死死盯著衝到牢門口的錦衣衛——就在這時,令所有教徒目瞪口呆的一幕發生了——牢門外,那咆哮著的百戶,還有那撲過來的錦衣衛,突然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,全都保持姿勢,定格在那裡……
看著那些木樁子似的錦衣衛,教徒們使勁揉著眼,確定不是自己眼花,不禁目瞪口呆。緊接著,更詭異的現象繼續發生——牢房裡的火把突然齊齊熄滅,繼而有無數的光,從甬道兩頭打出,光線柔和,將昏暗的牢房照得明亮溫暖。
繼而,有梵音陣陣,落花漫天,數不清的花瓣從牢房頂部落下,伴著花瓣,一名白衣白裙,赤足長發、手結法印的絕美女子,悄然出現在眾教徒面前。見那女子足踏蓮花、寶相莊嚴,有些教徒突然失聲叫喚道:「聖女!拜見聖女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