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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天吳大夫就到了,一番診斷之後,他發現閒雲傷口癒合得很好,只是身體仍在修復受損的機能,若是下針的話,可以讓他立即醒過來。但是閒雲公子身體裡自有氣理運轉,強行干預反而無益。倒不如靜靜等待,最多十天半個月,就會甦醒過來……
雖然這趟等於沒來,老娘還是給老吳封了兩包銀子,酬謝他來看閒雲還在其次,主要還是感謝他當年就醒王賢的恩情。
吳大夫臨回富陽前,王賢請他單獨吃酒。
「抱歉。」吳大夫知道王賢是怎樣對吳為的,自然對他滿是歉意和感激:「我實在不該讓吳為走那一趟……其實我一直很矛盾,聽說你沒事兒才放心。」
「該不該都已經做了。」王賢淡淡道:「大叔下一步打算怎麼辦?」
「你放心,我不會跟他們摻和了。」吳大夫字斟句酌道:「這次……對他們的打擊很大,損失了鄭家還在其次,關鍵是信心上。那些一廂情願,認為永樂政權不堪一擊的傢伙,這下應該會認清現實,」頓一下,他滿嘴苦澀道:「雖然很痛苦,但我們都要接受一個事實——朱棣是極類太祖的雄主,他活著的時候,我們是沒有希望的。」
「我不認為他們會罷手。」王賢搖搖頭道:「不過我不關心這個,我關心的是,你們父子……會不會暴露?」
「應該不會的……」吳大夫緩緩道:「我們都是單線聯繫,只有皇上身邊的周公公,才知道我的存在……而且這次他已經死了。」頓一下又道:「還有鄭家的人,也可能通過蛛絲馬跡,猜到吳為的身份,但他們離開大明的國土了,所以……應該不會有事。」
「說起鄭家。」王賢道:「朝廷能放他們離去,確實讓人意外。」說著淡淡一笑道:「似乎永樂皇帝也不是你們形容的那樣殘暴不仁。」
「這件事確實蹊蹺。」吳大夫道:「在鄭家船隊抵達前幾日,浙江水師便到了錢塘口,似乎是要對他們不利,但誰知事到臨頭,水師又南下台州,放鄭家出海去了。」頓一下,皺眉道:「但如果一開始就要放他們,水師何必提前趕到錢塘口?此中有些隱情,不是我們可以猜測的。」
「既然決定要做順民了。」王賢笑道:「就得把朝廷往好處想,這樣日子才好過些。」
「也是。」吳大夫笑笑道:「你不用擔心我這邊,就算出了事,也絕對不會牽扯到你的。對了,你爹有點腎虛,我給他開服藥調一下,你再囑咐他要節制房事。」
「咳咳……」王賢尷尬道:「你幹嘛不直接告訴他?」
「男人麼,最怕人說不行。」吳大夫笑笑,正色道:「還有你未婚妻,身子柔弱,容易生病,我開個方子,正經調理兩年再要孩子。」
王賢聞言感激地點點頭道:「我也察覺林姐姐身子孱弱,但怕庸醫亂用虎狼藥,反而害了她,所以一直沒讓她吃藥,只是食療和修養為主。」說著又有些不放心道:「你老就這麼用眼看看,也不切脈問診就敢開藥?」
「你現在知道老夫原先是幹什麼的!」吳大夫氣得翹起鬍子道:「說白了,就是專門給娘娘們看病的!還切脈?不把你閹了也得把手剁了!」
王賢想想也是,便笑道:「是我外行了。」
兩人又說了會兒話,看天色不早,吳大夫便回去了。
離年日近,老娘與林清兒開始張羅著忙起年來,這是王家搬到杭州的第一個春節,也是王家翻身後的頭一年,自然要好生籌備。要忙的事情很多,除了辦年貨、做新衣、辦年菜、準備敬神祭祖,安排送禮拜年請客之外,還有最重要的銀錢安排……欠人家店鋪的錢得還,人家欠的帳得要,一年的收支要結算,過年的費用要籌措。得先把經濟帳算好了,其餘的事情才好量入為出,有多大胃口吃多少飯。
真是不算不知道,一算嚇一跳,王興業雖然油水足得很,但架不住剛剛安家,開支太大,一年下來竟沒有結餘,反而欠著人家三百兩銀子得還。有道是『欠帳不過年』,年前怎麼也得把這筆錢還上……但真正原因是,王興業在杭州官場的地位太低,還沒到可以賴帳的程度。要是在富陽,管你三七二十一了!愛誰誰,要錢沒有,要命也不給!
王賢就更別指望了,他這一年折騰得轟轟烈烈,到頭來連給帥輝二黑的年貨,都是老爹給買的。
好在王貴年前來了趟,送年貨之外,還帶來了五百兩銀子……話說王貴本就是造紙好手,亦熟悉作坊管理,又有王賢的關係在,他只愁造的紙不夠賣,雇著三十多個工人都忙不過來。
這年代進了臘月,作坊便歇業,吃了尾牙,忙了一年的工人終於可以放假了。王貴花幾天時間算了帳,拋掉亂七八糟的開支,這一年作坊淨利八百兩……這數字已經很了不得了,要知道買這家作坊才花了五百兩,一年回本不說,還賺了三百兩。
按照約定,王貴可以拿一半;王賢和銀鈴均分剩下的一半。見他拿出五百兩銀子,王賢奇怪道:「這是怎麼算的帳?」
「多了的你拿去還債吧。」王貴大氣道:「你當初借的錢,連本帶利差不多得四百兩吧,咱們先把債還上,心裡踏實。」這年代的商人,不管讀沒讀過書,都是很誠信的。不會想著欠債的是大爺之類。
「你說那些帳啊,沒法還了。」可惜王賢不是商人,而是官員,那是完全不同的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