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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謙一走,王興業便徹底閉門謝客,在大門掛起牌子,上書『請勿打擾』四個大字,一直到考試前一天才摘下來,因為這天考生要去提學衙門寫卷頭、交卷……所謂寫卷頭、交卷,是指鄉試時,考生在考前領取空白試卷,填寫姓名、年齡、籍貫、祖宗三代履歷後交回,入場時到二門口再發給。
待交了卷,兩人便回家檢點一遍帶入考場的物品,確認無誤後,便早早睡了。王賢睡得黑甜黑甜,殊不知,一個針對他的陷阱,早就在考場中張開,只等他一腳踏進來!
第0384章 栽贓
杭州盧園的大門上,依然懸掛著那塊『錦衣衛浙江千戶所』的牌匾。
去歲年初那場風波,雖然以許千戶的人頭落地告終,但錦衣衛浙江千戶所,卻在紀綱的力保下,依然留存了下來。當然迫於形勢,他們不得不緊緊夾起了尾巴,不敢再張牙舞爪。
如今的千戶大人,也換成了紀綱的侄子紀松。不過杜百戶仍然在,而且依舊深得上司的信任。
這天過午,紀千戶把杜百戶找到自己的值房,拿出一封家信給他看。
一看這信是紀綱寫的,杜百戶肅然起敬,趕忙在袍子上使勁擦擦手,才屏息雙手接過來,唯恐噴上唾沫星子。他一字一句地看完之後,將信奉還給紀千戶,面現震驚之色道:「老祖宗竟然親自關照,要整治那姓王的小子!」
「要是沒有這小子,周新還能活著麼?」紀千戶冷聲道:「太孫也早就歿在九龍口了,我叔叔不恨這小子才怪呢!」
「是啊,我們浙江千戶所上下,就沒有不恨透這小子的。可惜他跑到京城去,弟兄們沒法找他報仇,」杜百戶笑道:「可笑他又回來應勞什子鄉試,這不送上門來讓弟兄們整治麼?」
「這麼說你有辦法?」
「大人有所不知,下官當年曾當過春闈的搜檢官,知道甭管你是公子王孫,還是什麼官宦子弟,只要進去那道龍門,就是砧板上的魚肉,任人宰割。」杜百戶笑道:「如今這小子前呼後擁,氣焰囂張,想在外頭對付他,不是那麼容易了。但在試院裡頭禍害他,實在太容易了。」
「計將安出?」紀千戶忙問道。
「按例,各省鄉試時,咱們錦衣衛都會派出密探暗察考紀,這次浙江鄉試也不例外。搜檢、巡場都有咱們的人。」杜百戶笑道:「現下考生已經分號完畢,咱們只要查到王賢是什麼字第幾號,就能在搜檢時做手腳,往他的考籃里塞個四書集注什麼的,保准讓他有口說不清!」
「就這麼簡單?」紀千戶睜大眼道。他這種二世祖,不太了解下頭的鬼蜮伎倆。
「就是這麼簡單。」杜百戶點點頭道:「那時候叫天天不靈、叫地地不應,根本不容置辯。任他有百計千方也無從施展!」
「那他被查出作弊,結果會怎樣?」紀千戶好奇問道。
「當場就會被叉出去,然後枷號示眾,直到秋闈結束才能回家。」杜百戶笑道:「他自此身敗名裂,還有什麼臉面再混下去?」
「嗯。」紀千戶想了想,叔父的要求是讓王賢無法及第,用這種法子惠而不費,還能把他搞臭,何樂而不為?便點點頭道:「這件事就交給你了,務必做得漂亮點!」
「大人就放心吧。」杜百戶拍著胸脯道:「兄弟等這機會太久了,這次一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!」
轉眼到了考試那天三更,王興業又讓王賢和林榮興,將帶進考場的東西,細細一件件地查點,說道:「功名事大,不可草率!」待確認無誤,這才親自把兩人送去試院候場。
一直等到天光大亮才點到王賢他們。這時候王興業、帥輝、田七他們就不得跟進去了,兩人自己拎了考籃,背著行李進了頭門,聽見裡面高聲喊道:「仔細搜檢!」兩人便坐在地下,解懷脫靴,待兵士搜檢過了,才穿上靴子系好衣帶,進去二門口接卷,進龍門歸號。
所謂『歸號』,就是按照各自的座號,找到相應的號舍,每個號舍都小得可憐,坐在裡頭伸胳膊踢腿都不能,考生卻要在這裡頭一待就是三天。這三天裡,王賢感覺比在大漠出生入死還要難挨,他不斷問自己,老子是腦袋被驢踢了還是被門夾了,放著好好的五品千戶不當,跑來遭這份罪幹啥?
不過來都來了,他也只有捏著鼻子考下去,以他的真實水平,寫出的文章只能說是湊合,想在高手如雲的浙江突圍,根本痴心妄想。但是架不住他朝中有人,路過京城時,魏老師給了他數篇文章,讓他背熟在胸。雖然沒明說什麼,但在這節骨眼上,傻子也知道其中必有貓膩,於是王賢這些日子,別的事兒都沒幹,就把幾篇文章背了個滾瓜爛熟。
這會兒發下卷子來一看,好麼,頭一道題目就讓自己給背著了,這自然不是湊巧,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,先依葫蘆畫瓢寫出來再說。待看到後兩道題,卻是沒有準備的,王賢只好自個搜腸刮肚,尋章摘句,拼湊出兩篇來。和第一篇一比較,竟然水平差不多……這顯然不是自己的水平有多高,而是第一篇文章,十分貼近自己的水平。
『捏著鼻子寫出這種文章來,也真是難為魏老師了。』王賢心中暗嘆,不過這文章里肯定藏著什麼暗號,要不魏老師能特意叮囑,一個字也不要出錯?
總之這第一場算是一切順利,待到第三日交卷出場,回家倒頭就睡,待到三更時分再次到試院應第二場……其實誰都知道,第一場,甚至頭一道題的成績就定了名次,後面全是走過場,不管考試的還是監考的,都覺著是在白受罪,但這是祖宗定下來的制度,挨你也得挨到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