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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唔……」儲延笑笑,輕聲道:「咱們趕緊進去吧。」在三人看來,他們已經徹底擺平了王賢,從此大家就是自己人,沒什麼好擔心的了。
三位大人有說有笑地走進園中,此時陽春三月,百花競放,花香濃郁、四溢泉池,更讓這庭院美若仙境,馬忠笑道:「當初藩台把衙門讓給欽差,實在是明智之舉。」
「呵呵……」儲延有些肉痛地抽動下嘴角,他現在的臨時辦公之處狹小逼仄,因為還存了搬回這裡的念頭,是以也無心擴建裝修,只是在湊合而已。和往常神仙般的日子,自然是天上地下,家中妻妾亦多有煩言,讓儲藩台十分不爽。但想到可以和欽差大人搞好關係,他覺得這些犧牲也值了。
說著話,三人被錦衣衛引到了一處清雅的庭院,庭院月門洞上寫著『珍珠泉』三個古篆體字。濟南號稱有七十二名泉,這珍珠泉便是排名第三的一眼,周圍砌以雪花石欄,岸邊楊柳輕垂,泉水清澈如碧,一串串白色氣泡自池底冒出,仿佛飄灑的萬顆珍珠,迷離動人。
泉邊擺著一副檀木桌椅,椅子有四把,桌上是精緻的茶點,還有一摞紙箋,想必是詩文之類的東西。
王賢便一身紫衣,立在石欄旁賞泉,他的頭髮沒有結髻,而是只用綢帶簡單地系在腦後,春風微拂,黑髮輕飄,意態說不出的瀟灑。
看到王賢這樣子,三位大員暗暗偷笑,他們還沒忘了當初在德州時,王賢那粗鄙的樣子,沒想到一來濟南,住進這園子,竟也附庸風雅起來了。
「欽差大人……」三位大員自然表面上還是畢恭畢敬,悄立在王賢身後,等他轉過頭來,趕忙一起行禮。
「娥皇女英異別淚,化作珍珠清泉水。」王賢朝他們笑笑,請三人在泉邊就坐道:「這泉真是鍾天地造化啊。」
「呵呵,是啊!」劉本忙笑道:「這珍珠泉可是七十二名泉中最高貴的一眼,歷來都是歸濟南城的第一人擁有。」
「是啊是啊。」儲延兩個也笑著附和。
「讓藩台大人割愛,實在過意不去。」王賢也坐下,親自給三位大員斟茶,三人忙誠惶誠恐起身接茶,王賢笑著讓他們放鬆道:「今天請三位來就是為了答謝一下,咱們一起品茗賞泉,不亦樂乎?」
三人見果然沒猜錯,心情徹底放鬆下來,賣力奉承吹捧起來,逗得王賢哈哈大笑,氣氛和樂融融。不一時便稱兄道弟,言語無忌起來。
「大人。」馬忠擠眉弄眼地問道:「那幾個……還滿意嗎?」
「滿意滿意!」王賢笑著點頭道:「泰山姑子名不虛傳,實在內秀得很!古人有詩讚的好!」
「什麼詩?」三位大人忙問道。
「明月松間照,清泉石上流!」王賢的笑容十分淫蕩。
「行家!」顯然三位大人都是過來人,稍稍一愣,旋即明白過來,一齊捧腹大笑著豎起大拇指,對王賢的評價表示高度認同。「大人果然是行家!」
「彼此彼此。」王賢臉上掛著笑,嘴角卻一陣陣抽搐,那些千嬌百媚的泰山姑子,他是一個都沒嘗到,全被靈霄給攆到別院裡去了。也幸虧在太原時,跟張輗見識過,不然這會兒就得漏了怯。
四個男人正在交流心得,這時周勇過來,附在王賢耳邊,輕聲說幾句。王賢便一臉無奈道:「那幾個小娘子,一刻也離不開我。本座先去安撫一下,諸位兄台請隨便。」
「啊!大人快去!」儲延也是個懼內之人,聞言十分理解。劉本馬忠雖然暗笑王賢沒出息,卻也不會表現出來。
「那我去去就回。」王賢說完,急匆匆走了。周勇也跟著離開,一時間,珍珠泉旁只剩下儲延三人。
三人此刻放鬆極了,相視一笑,心照不宣。便吃著茶,賞著泉,優哉游哉等欽差大人出來。
忽然,一陣風吹過來,將桌上那摞紙吹落地上,馬忠和劉本趕忙起身去撿。幸好風不大,吹得不遠,兩人不一會兒就各撿了一摞起身。自然而然,都掃了一眼紙面,想看看『明月松間照、清泉石上流』的欽差大人,又有什麼樣的驚人大作。
這一看,不要緊,兩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,全都僵在那裡。
儲延年紀最大,地位最高,方才沒有起身,依然坐在那裡,不緊不慢地品茗,見兩人呆若木雞,不由好奇問道:「欽差大人有何驚世之作,讓二位如此沉醉忘我?」
「……」馬忠額頭冷汗直流,劉本老臉鐵青一片,兩人根本不搭理儲延,被他喚回神來,便顫抖著翻動紙頁,去看下面的內容。兩人越看越惶恐,仿佛手上拿的不是紙,而是燒紅的鐵片一般!
儲延也察覺出不妥了,趕忙拿起桌上剩餘的幾張,打眼一看,便愣住了!上頭根本不是詩文,而是錦衣衛的偵緝報告!
他拿的這幾頁紙的偵緝對象,是山東都指揮使馬忠,偵緝內容是馬忠上任以來,吃空餉、喝兵血的行徑!明明白白查實了山東都指揮使司下轄的九衛十所實際員額,只有在冊兵員的半數!而且將每一衛的實際人數都清楚載明!
當今永樂皇帝最重視軍隊不過!要是這份東西讓皇帝看到了,馬忠肯定會被撕碎了餵狗!
儲延緩緩抬起頭,向馬忠抖一抖手中的紙頁,壓低聲音道:「你糊塗啊!」語調中帶著十分的憤怒,還有些想和他劃清界限的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