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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嘿嘿,掛在你老家就好了。」朱瞻基忍不住打擊他道:「在京城,進士都不好意思炫耀。」
「那是他們太虛偽……」王賢嘿嘿笑道:「玉麝,去知會陳管家,說老爺我要設宴請客,叫他趕緊準備!」
「老爺要請多少人?」玉麝小聲問道。
「三五百人吧!」王賢終於露出真實的心情,笑開花道:「老爺我中舉人了,當然要好好賀一賀了!」
第0404章 錦衣千戶
僅過了兩天,兵部便讓王賢到衙門報導。王賢雖然不想轉武職,但以他無節操的性格,很快就調整過來,屁顛屁顛地去了。
王賢掌管幼軍期間,為了糧餉兵甲,沒少往兵部跑,對這掌天下軍衛武選、廄驛、甲仗的大衙門的臉難看、門難進、事兒難辦,那是有充分的心理準備。哪次來都得備足了紅包,還得說盡好話,賠盡笑臉,才能把事兒辦成了。
所以這次,他還是抱著同樣的心態,未曾說話笑臉堆,熟練無比地摸出門包,塞到門衛手裡道:「今天運氣真不錯,又碰上季六哥了,這趟事兒準保順溜!」
誰知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,那守門的百戶竟也堆起笑,把門包又塞回他袖裡,用更親切的笑容回應道:「大人別拿小的開玩笑,您要去哪知會一聲,小的這就給您通報。」
王賢推讓幾次見對方真是不收,不禁有些奇怪,怎麼今天狗改了吃屎了?得了,不收就不收吧,我又不是錢多燒得慌,便笑道:「那改天請六哥喝酒。」
「不不不,是小的請大人喝酒,請您萬萬賞臉。」百戶賠著笑,把他請進門房,又將自己珍藏的好茶拿出來,命人伺候好王賢,然後飛也似的進去通稟了。
王賢笑問那給自己斟茶的門卒道:「你們百戶今天是怎麼了?」
「沒怎麼啊,挺正常的。」門卒只是賠笑,哪敢胡說八道。
很快,季百戶便轉回,親自將王賢送往武選清吏司,一路上說了好些好話,還跟王賢敲定了請他吃飯的日子。被人奉承著,總比奉承別人舒坦,王賢也懶得去想原因了。
季百戶把他送到武選司門口,嗓門陡然小了很多,對當值的主事也低聲下氣。沒辦法,這可是掌握著天下武官銓選的地方啊!
大家同樣是當官,同樣品級,為什麼有人富得淌油,有人卻窮得天天清水煮菜葉呢?說到底就是個職掌問題,要分到個清水衙門,半分好處撈不到,窮死也沒辦法。要是在實權衙門當官,手裡把著千萬人的命根子,任你為官清廉,也一樣能宦囊豐厚。這道理王賢在富陽縣就懂。說到底,為官作吏其實本質上是一樣一樣的。
京城衙門歷來有四大肥差之說,聞名遐邇、人人垂涎,指的是吏部文選司、吏部考功司、兵部武選司、兵部武庫司。其中又以對掌文武官員選用的文選武選二司,最為煊赫堂堂,人都說在這兩個部門當上幾年官,哪怕你是個主事,都能賺得盆滿缽滿。更大的好處是,你要是會為人,幾年建起的人脈,足以讓你仕途通達,左右逢源,甚至連子孫都受益。
有這樣的體面和富貴,這兩個衙門的官員該是何等牛氣沖天,也就可想而知了。尤其是對他們直接掌握命運的中低級文武,那更是不拿正眼視之。
季百戶小小百戶,前途命運都捏在人家手裡,自然大氣不敢喘一聲。王賢這個正五品千戶,正好也在其權力範圍之內,有道是閻王好見、小鬼難搪,他可不想一時托大,弄得自己日後被人使絆子,是以又把手摸進袖裡,那裡有更大的紅包。
誰知那對季百戶板著臉的主事,竟對他笑了笑道:「大人請進,我們銓曹大人正好有空。」說著就進去通報,根本不給他送紅包的機會。
所謂銓曹就是武選郎中,別稱小司馬……至於大司馬,就是兵部尚書了。王賢臨來前打聽了一下,現在這位新上任的小司馬姓柴,浙江錢塘人,說起來還算同鄉,當然認不認這個同鄉,決定權在人家,自己只能被動地接受。
不過同鄉加前輩,又是掌握自己仕途命運的高官,王賢暗嘆一聲,心說少不得得跪一跪啊……
待那主事讓進去,王賢趕忙把紅包遞上,結果又被笑著拒絕了,這讓王賢頗不適應,又沒時間廢話,趕忙進去武選郎中的籤押房,口稱『下官拜見大人』,便推金山、倒玉柱地要下拜。
卻被那銓曹一把扶住,朗聲笑道:「仲德好沒道理,你是五品,本官也是五品,何來下官之說?」王賢發現對方一雙手穩如磐石,竟是有練過的,想要下拜是不可能了。何況聽對方稱呼自己的字,竟大有親近之意,心裡不禁一喜,面上卻愈加恭謹道:「銓曹大人說笑了,小人這五品,跟您這五品,那是有天壤之別的。」
「你這伢兒,年紀不大道兒蠻老!」柴郎中笑罵一句,用的卻是杭州話。「再木兒個滋當心吃頭頸拳!」這話意思是,你個小孩裝老成,還不明白我什麼意思,當心我扇你!
話語裡的親近之意再明白不過,這是要跟他論同鄉啊,王賢有些受寵若驚道:「小訝兒不敢。」
「這就對了,快坐下。」柴郎中笑著拉他在靠牆的一遛椅子上坐下,自個也沒回大案後就坐,而是挨著他坐了,親手給他斟茶道:「仲德啊,本官柴車,家住錢塘縣瓶窯鎮上,比你早十年中舉,既是你的同鄉,又是你的前輩,你來京城兩年都不跟我走動,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