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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發現讓心慈心嚴欣喜若狂,他們的馬匹吃的都是豆餅和乾草,屙出的糞便都是黃色。綠色的糞便肯定來自韃靼人,而且說明綠洲就在附近!
心嚴趕忙命心慈帶人,沿著馬糞的方向搜尋,雖然沙漠上的蹤跡很快便會湮滅,但這種剛剛留下的痕跡,還是可以追蹤的!
果然,追蹤不遠,就看到了韃靼人的斥候……其實按照阿魯台的吩咐,斥候要把馬糞收集起來,帶回綠洲,以免留下行蹤。平日裡斥候們也都是這樣做的,但斥候們的心思都被美酒勾去,哪還顧得上這種瑣碎的工作,這才被明軍找了個正著。
雖然是六月天,草原的夜晚卻十分寒冷,北邊天空黃雲涌動,似乎一場沙暴在醞釀之中。
將領們外松內緊,雖然瞞著士卒們糧道被斷、後路已絕的消息,但已經加派了大量斥候向南巡邏,又以防備沙暴為名,命將士們枕戈待旦、嚴加戒備,軍營中氣氛緊張極了。
縱使出征前沒上過戰場,但經過這一個多月的苦戰之下,將士們早已迅速成長起來。通過長官一系列不同尋常的舉動,不少人已經察覺了什麼。
營帳中,全副武裝躺在氈子上的明軍將士,小聲議論開了。
「今兒這事兒透著怪異啊,就算要防沙暴,讓咱們甲在身、弓上弦幹啥?」
「說的是,而且派了大隊的斥候往南,就算派斥候,也該往北去,往南算怎麼回事?」
「聽說白日裡,有一百多人馬從南邊逃過來,而且各個帶傷,有人認出來,他們是押運輜重的部隊……」
此言一出,還昏昏欲睡的帳中眾人,全都驚坐起來。
「不能吧,我兄弟就在運糧隊裡,他們足足四五千人馬,誰能動的了?」
「是啊,除非阿魯台插上翅膀,繞過咱們越過咱們飛到南邊去,不然誰能動的了運糧隊?」
眾人的第一個反應是難以置信。但有人幽幽說道:「那按說今日糧草就該到大營了,怎麼連個影兒都沒有?」
「說起來,今天中午開始,口糧就減半了,晚飯更是減到三成,莫非是糧草運不來了?」
「怪不得會讓咱們餓肚子呢……」眾士卒頭皮發麻,驚慌之色出現在越來越多的臉上。
「都閉嘴!」不知何時,一名巡營將領在幾名千戶的陪同下,面色鐵青地出現在帳門口。出聲呵斥的是這些士卒的直屬千戶。千戶大人怒氣沖沖道:「你們敢妄議軍情,莫非忘了軍法無情!」
眾士卒趕忙爬起來,噤聲不敢言語。
那名將領擺手示意千戶不要發作,對眾士卒沉聲道:「都把心放到肚子裡,什麼事都沒發生。」說完,便轉身離去,並沒有要懲罰士卒的意思。那名千戶大大鬆了口氣,狠狠瞪一眼眾士卒道:「還不趕緊躺下,誰再胡說八道,當心老子割了他的舌頭!」
眾士卒噤若寒蟬,趕忙老老實實躺下,待那千戶追著將領而去,卻又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來……
這樣的場景不是個例,而是在營中到處上演,不安的氣氛籠罩在大營上空,恐怕等到天亮時分,流言便已經傳遍大營。
第1226章 孤注一擲
「哎。」聽了巡營眾將的匯報,柳升揪著鬍子,滿面愁容道:「這樣下去,不用朵顏人來攻,咱們自己就得垮了!」他這種帶兵打仗一輩子的宿將,太清楚軍心士氣的微妙,說白了,所謂百戰百勝的鐵血雄師,全靠一口氣在。這口氣一泄,轉眼就是不攻自潰的一盤散沙……
「必須要早做決斷了……」眾將是以為然,全都看向智多星莫問。
莫問不由苦笑,兩手一攤道:「這得看元帥的決斷。」
「元帥還沒拿定主意嗎?」眾人紛紛望向不遠處的中軍帳,帳中燈火通明,一個來回踱步的剪影映在帳篷上……
莫問搖搖頭,輕嘆一聲道:「眼下咱們只能等待……」
「哎……」眾將提心弔膽,嘆氣連連。
中軍帳中王賢何嘗不知,局面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,自己必須做出決斷了。按說也沒什麼好猶豫的,大軍糧草已絕、後路被斷,朵顏人的大軍隨時可能會出現在面前。這種時候,似乎設法給予敵軍迎頭一擊,打通南下的去路,成了唯一的一條生路。
但這條路實在兇險萬分,朵顏人只要避而不戰,遠遠跟在後頭,就可以把明軍活活拖死。這正是草原狼在對付受傷的大型獵物時,慣用的伎倆。朵顏人狡猾奸詐,極有可能採取同樣的策略……所以這看似放手一搏,殺出的唯一一條生路,反而更像是他和他的將士們的不歸路……
但與眾將猜測的南轅北轍的是,王賢真的不是在猶豫,真正了解他的人都很清楚,他從來都是一個殺伐果斷之人。只是隨著日漸位高權重,每一個決斷都關係到千千萬萬人的生死,由不得他不慎重罷了。
葫蘆谷之敗後,王賢便刻骨銘心地意識到這一點,他雖然心中早有決斷,但必須要有足夠的把握支撐,才會向部下下達。
他已經做出決定,如果今夜心慈心嚴等人還沒有消息傳回來,明日一早,便只能率軍南下,與朵顏人一決雌雄了。
所以在帳中來回踱步的王賢根本不是猶豫,而是在等待,等待從大漠回來的消息……
放在帳中矮桌上的沙漏,在無聲無息地滴落著細膩的白沙。每一粒白沙的落下,都代表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,戌時、亥時、子時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