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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賢的玩心同樣很重,雖然今年沒空養自己的蟋蟀,但能觀摩一下京城鬥蟋蟀的大戰,也是很過癮的,自然一口答應。兩人便約定今天一起吃早飯,然後出發去鬥蟋蟀。
來到太子府上,卻見朱瞻基黑著臉,在罵兩個與他面貌相仿的小孩。倆小孩都是他親弟弟,大一點的十二歲,叫朱瞻埈,小一點的只有八歲,叫朱瞻墉。
倆小孩都認識王賢,知道哥哥最聽他的,就跟見到救星似的巴望著他,示意他快幫忙解圍。
「殿下,這是發哪門子火?」王賢笑問道。
「這兩個混蛋幹的好事兒,」朱瞻基氣呼呼道:「把我的紅袍大將軍給折了!」
「啊?」王賢這幾天,沒少聽朱瞻基念叨他的『紅袍大將軍』,那是他所有蟋蟀里最厲害的一個,一直有專人養著,朱瞻基這次就指著它逞威風了。
「大哥總是藏得嚴嚴實實,不讓我們看,」朱瞻埈小聲道:「我們就好奇大哥的寶貝,到底長得啥樣。趁著那看罐子的小太監不注意,偷偷把蟋蟀簍子打開一看……」
「然後呢?」王賢問道。
「然後就蹦出來了……」朱瞻墉帶著哭腔道:「我們見闖了大禍,趕緊叫人一起來抓,誰知那貨蹦來蹦去,竟蹦到大哥的雞舍里,被那隻金花大將軍一口吃掉了,嗚嗚……」鬥蟋蟀畢竟受季節限制,只能秋天玩,其餘的季節只能斗別的,比如鬥雞,朱瞻基的院子裡,還專門有雞舍。對父親和師傅說,是要聞雞起舞,卻養了幾隻最厲害的鬥雞。
「看來還是金花大將軍更厲害些。」王賢聽了,給出感受道。
兩個小孩使勁點頭,表示感同身受,卻被大哥一人一個爆栗,痛得抱頭癟嘴。
「不許哭!」朱瞻基瞪眼罵道:「折了我的紅袍大將軍還有臉哭!」
「殿下息怒,」王賢笑著勸道:「您不是還有四大金剛,八大羅漢,十三太保麼?」
「那些啊,雖然也不錯,但比起紅袍大將軍來,就是些湊數的……」朱瞻基泄氣道:「沒了紅袍大將軍,我拿什麼去贏我三叔的金翅王?」
「金翅王?」王賢笑道:「好牛氣的名字!」
「可不是浪得虛名,我三叔的這隻蟋蟀,已經連贏十八場,打遍京城無敵手,叫金翅王也算實至名歸。」朱瞻基鬱郁道:「去年我的黃虎敗在他的鐵頭大王手下,著實臥薪嘗膽一年,本想著今年一雪前恥……」
「不比就是了。」王賢建議道:「反正都知道你忙著訓練幼軍,沒工夫玩蟋蟀也可以理解。」
「那怎麼行!」朱瞻基卻急了:「這一戰是去年就約好的,要是我臨陣怯場了,日後還怎麼抬得起頭來?」兩個弟弟也點頭附和道:「是啊是啊。」
「是個屁,還不都是你倆害的!」朱瞻基狠狠瞪他們一眼,倆小子趕緊縮頭。
王賢無法理解,京城王公子弟的面子,怎麼跟富陽街面上混混的面子沒啥兩樣?直到他把他們也當成混混,便立馬理解了他們的志趣……
「那怎麼辦?」
「這會兒也來不及去山東找蟲了……」朱瞻基鬱卒道。這時候人們的共識,就是山東蟋蟀才是上品,朱瞻基和京城的紈絝子弟玩的蟋蟀,都是專門派人去山東找到,小心運來的,就這麼三天假,再去山東找肯定來不及了。而且極品蟋蟀可遇不可求,不是說你想找就能找到的。
「先去看看吧,到底那金翅王是個啥貨色,」王賢想一想道:「然後再想辦法吧。」
「對呀,我怎麼忘了你了!」朱瞻基一拍大腿,又上來那股盲目信任勁兒道:「你肯定有辦法就是了!」
「我也沒什麼辦法,就是去看看熱鬧。」王賢給他潑冷水,但朱瞻基是不信的,拉著王賢就往外走。
「我也去,我也去!」兩個弟弟在後面嚷嚷道。
「有多遠死多遠!」朱瞻基一聲大喝,又全都縮了回去。
第0282章 促織
鬥蟋蟀源自於唐,興盛於宋,到了元明,已經是上至膏粱子弟,下到市井無賴都極為熱衷的遊戲。據說在山東等上等蟋蟀產地,一入秋便家家戶戶于田間地頭、房前屋後抓捕蟋蟀,抓到後精心飼養,定時便會有蟋蟀販子前來收蟲,雙方一番評頭論足,下等貨色自然是不要的,中等貨色可以賣數錢數十錢,上等貨色則可賣到數百錢,若有蟲王級別的,甚至可達數千錢。
百姓們用蟋蟀換來的錢,往往比一年辛苦勞作的收成還高,自然心滿意足,對那些販子感恩戴德,殊不知人家轉手賣到京城、蘇杭,便是十倍十幾倍的利潤,若是極品貨色,獲利成千上萬倍也不稀奇。
等從外地運來京城的蟋蟀熟悉了環境,養足了精神,玩家們的狂歡便開始了。尤其是聚集了天下最多富人、最多閒人、最多賭徒的京城,每到八九月份,更是賭門大開,滿城如狂。大街小巷裡,同時有上千家促織斗場,在進行著激烈的廝殺。
為此,那些御史言官數次上疏皇帝,要求禁止鬥蟋蟀等博戲,玩物喪志是一方面,還帶來賭博成風的危害。朱棣卻不以為然,他深知人的賭性是骨頭裡的,與其嚴加控制,迫其轉為地下,讓朝廷喪失稅收,還不如默許之,坐地收稅呢……這跟當年他爹在秦淮河邊開官營妓院的思路,其實是如出一轍的。
皇帝不管不問,王公貴族徹底沒了顧忌,自然撒開了玩。像趙王、定國公、永康侯這樣的大玩家,甚至直接在府上設促織斗場、日夜開局,既坐莊又下場,把鬥蟋蟀玩成了一項事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