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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應該是這樣的。」紀綱點頭笑笑道:「咱們就看好戲吧。」說著又給漢王拿了個新酒杯,滿滿斟上一杯。
「嗯。」朱高煦接過來,一飲而盡道:「父皇還真跟咱們想到一起去了!」
兩人便繼續喝酒說笑,只是笑容都很勉強,目光不斷在日晷和太平門處來回巡梭,顯然都言不由衷,其實心裡緊張得要死……萬一要是奇蹟發生,朱高熾按時趕到,紀綱這次就是大敗虧輸。朱高煦雖然看似置身事外,但太子要是能在這種情況下,把周新救下,將把之前輸掉的都贏回來,聲望還會上一個台階!對他的打擊比對紀綱的還大……
兩人恨不得調兵擋住太平門,但誰也不敢亂來,因為他們很清楚,皇帝也緊緊注視著這一切,就算他們敢在背地裡玩些小算計,但在皇帝眼皮底下,那是一點也不敢造次的!
那廂間,太子已經換上了襯著軟墊的雙拐,在無數人期盼的目光中,加快了速度,一步一步往前挪……其實他已經到了極限,視線發黑、滿眼金星,但他知道父皇在注視著自己,臣民在注視著自己,朱高煦也在注視著自己,不管是為了那些期待的目光,還是詛咒的目光,他都要讓自己走過去!
哪怕累死,也要走到太平堤再死!
第0255章 民心
朱瞻基本來被勒令在府中讀書,聽到消息把書一丟,趕緊跑到父親身邊。誰知當他趕到太平門時,卻發現自己已經擠不進人群去了。
大街上人山人海,全是聞訊來給太子助威的百姓,在朱高熾的四面八方,全都密密麻麻擠滿了人,只有他的正前方是一片開闊。根本不用侍衛開路,人們都自覺讓出一條去路,唯恐耽誤了太子向前。
助威的聲浪一陣高過一陣,給已經體力透支的太子,注入了無窮的力量,他分明感到,自己的雙腿又被灌注了力量,支撐著他一步步走向太平堤。
在太平門城樓上俯瞰這一幕,會感受到最直觀的震撼,那黑壓壓如潮水的人群中,人們自發讓出的長長通道,看上去就像一支長劍,刺得城樓上的皇帝兩眼生疼。
朱棣收回目光,對侍立在一旁的楊榮道:「你看到了什麼?」
「回皇上,臣看到了皇恩浩蕩。」楊榮恭聲道。
「胡說八道。」朱棣哼一聲,冷冷道:「分明是人心向背。」
楊榮暗道,您老知道就好,面上卻恭恭敬敬整理衣冠,向皇帝行禮道:「臣恭喜陛下慧眼識珠,選擇將來交付神器的太子能得臣民擁戴,實乃萬世之福!」
什麼叫水平?這就叫水平!楊榮的意思很明白——他是你定的繼承人啊,要是不得人心,你放心把社稷交給他?
聽了這話,朱棣依舊冷冷道:「建文不得人心乎?」
楊榮心說,您這不是抬槓麼?建文帝丟江山,還不因為您老人家太猛?「太子已經成年穩重,是真仁厚,豈是建文那等假仁假義能及?」
朱棣哼了一聲,沒有應答,而是又問道:「你以為,周新能不能逃過這一劫?」
「皇上想讓他死,他就會死;皇上不想讓他死,他才能活。」楊榮意味深長道。
「人都說解縉才智無雙,我看他比二楊差遠了。」朱棣這才讚許一聲,其實這一聲贊,是贊他前後兩句話的,「不錯,朕要是想讓他死,何必費這周折?」說著目光轉冷,顯然恨意和殺意並未消散道:「朕留著他,是讓他睜眼看著,朕是如何讓大明朝超越漢唐,鑄就千古第一盛世的!」說著竟有些神經質地一拳捶在箭垛上,切齒道:「朕一定要證明給他看,他罵朕的那些話,是大錯特錯了!」
「皇上息怒。」楊榮忙勸道:「為了個小小的周新,氣壞了龍體就太不值了。」
「還是操心你自己吧。」朱棣哼一聲,又轉換話題道:「大同總兵密報,阿魯台的密使已經抵達大同,要向朕稱臣納貢,請朝廷發兵討賊為故主本雅失里復仇,並願率部為先鋒。」
「這是好事。」楊榮早就習慣了皇帝的跳躍思維,便也跟著轉到邊事上。聽說那阿魯台竟然要和朝廷一起打馬哈木,他自然深感吃驚,又很是高興,因為本以為皇上派自己去甘肅是懲罰,原來是有重要任務的。
「是好事。所以朕會答應他,預計明年出兵瓦剌。」朱棣點點頭,沉聲道:「所以你的甘肅之行不容有失,必須要妥善解決好內附各部,絕不能讓一個部落,加入到馬哈木的旗下。」
「臣明白了。」楊榮深深抱拳道。
「朕回宮了,你不用隨侍,回去準備準備出發吧。」朱棣哼一聲,轉身下去城樓。
楊榮緩緩直起身子,望著皇帝的背影,流露出敬佩的神情……他終於明白,皇帝為何會最終赦免了周新,因為又一次御駕親征在即,他需要一個安定的後方,這才是決定性的原因,而不是其他。
凡事以大局為重,這就是為什麼朱棣和楊廣做相同的事情,一個成功,一個卻失敗的原因……
那廂間,在萬眾歡呼聲中,太子終於抵達了太平堤,孤淒埂上的刑場近在眼前了。
朱高煦和紀綱的目光,卻落在那具日晷上,此時指針將將遮住了午時三刻的刻紋……
「時辰到!」紀綱低喝一聲,提醒漢王可以開刀了。
朱高煦被遠處洶湧的人潮驚呆了,這才回過神來,抽出火籤往地上一丟,大喝道:「時辰已到,開刀問斬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