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歸根結底,王賢只憑一堆推測和一個人的口供,就將一省按察使下了獄,風險實在太大!
周敢十分擔心,王賢又何嘗不是如此?只是他不能在部下面前表露出來而已,當天夜裡,王賢輾轉反側,夜不能寐,只好披衣起身,在院中踱步。
夜涼如水,殘月如鉤,照得地面滿是銀霜。王賢背著手,不時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,忍不住暗暗嘆氣。他正嘆著氣,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學著自己嘆氣,回頭一看竟然是靈霄。
靈霄穿一身黃紗睡裙,俏麗在清冷的月光下。這個總是活力四射的姑娘,罕見地露出了安靜嫻雅的一面。
「你不睡覺瞎逛什麼?!」王賢沒好氣道。
「人家本來睡得好好的,是你在門外走來走去。」靈霄白他一眼,破天荒地沒和他拌嘴,而是向前走了兩步,輕聲道:「你這又是何苦呢?」
「呃……」王賢錯愕地看著靈霄,伸手在她凝脂般的額頭上摸一把,「沒發燒啊,怎麼說開胡話了?」
「難道我就不能像大人一樣和你說話?」靈霄氣鼓鼓地把他的手打開。
「當然可以。」王賢笑笑道:「你想說什麼?」
「我覺得你在自討苦吃。」靈霄想一想,輕聲說道:「記得前年那場大亂之後,你跟清兒姐姐,還有乾爹乾娘保證過,再也不給別人賣命了,往後安安生生待著。這才消停了一年多,怎麼又……」說到這兒,靈霄眼圈竟紅了,聲音也有些哽咽道:「離開南京的時候,清兒姐姐讓我看著你,不讓你再冒險了……山東這些事兒你讓我怎麼跟她說?」
「所以你就為難地哭了?」王賢有些好笑道:「是不是我讓你幫忙瞞著,讓你睡不好覺了?」
「嗯。」靈霄點點頭,眼淚順著面頰滴落下來,「而且我也後怕,你說那天出現的要不是援軍,而是來殺我們的敵人,怎麼辦?!」
王賢嘆了口氣,為靈霄拭去臉上的淚水,探手將她攬在了懷裡,輕輕拍著她的後背,低聲說道:「對不起。我知道自己不該冒險,可我就是這樣的人,自己也沒辦法……」
靈霄第一次被王賢抱住,身子一下就僵住了。下一刻,有些笨拙又有些膽怯地緩緩抬起手臂,環住了王賢的腰,將臉輕輕靠在他的肩頭上。這姑娘破天荒的頭一次,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,根本就聽不清王賢在說什麼。
「我也不想冒險,我也想安安生生守著家裡人過日子。」王賢繼續說:「可那樣的日子讓我害怕,總讓我感覺生活在虛幻中。只有刀口舔血的冒險才能讓我感覺到,自己還活著……」
第0948章 拿下
明月清輝下,王賢第一次向人袒露自己的心聲。二世為人最大的痛苦,就是靈魂總是在前世盤桓,遲遲不肯在這一世安定下來。哪怕他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明朝人,有了嬌妻美妾稚子愛女,依然無法擺脫那濃重的虛幻的感覺。他必須讓自己不斷處於危險之中,只有生命處於危機,求生本能迸發的那一刻,才能讓他真真切切感受到,自己還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活人,而不是行走世上的遊魂……
這種感受無法傾訴,也無人能懂,可它真真切切存在,時時刻刻都在啃噬著他的內心,讓王賢無法安定下來,自然也無法帶給身邊人安全感……他十分厭惡這種自私的行為,卻又一次次情不自禁地去追逐危險帶來的刺激,直到生命的盡頭……
王賢完全沉浸在個人的情緒中,只是刻意不提起自己的秘密,是以說得含含糊糊,斷斷續續,聽得靈霄暈暈乎乎……王賢感到自己胸前有些濕了,本以為是把靈霄說哭了,剛想低頭安慰她幾句,讓她不要替自己擔心,卻錯愕地發現,小丫頭竟然已經在自己懷中沉沉睡去了,還惡形惡狀地流下了口水……
王賢無奈地笑笑,將靈霄攔腰抱起。即使這樣,靈霄都沒有醒過來,在他懷裡調整下,換了個舒適的姿勢,便繼續酣睡。
王賢抱著靈霄走到門口,正想伸腳踢開屋門,門卻從裡面開了,顧小憐雙目通紅地看著他。
「你都聽到了?」王賢自然不會忘記,自己的這個紅顏知己六識過人,耳力超常。
顧小憐點點頭,和王賢一道把靈霄送回房,出來時,她緊緊抱住王賢,輕聲卻決絕地說道:「我不管你要怎麼冒險,總之,一定要讓我和你一起!」
王賢遲疑一下,點了點頭,百鍊鋼化成了繞指柔。
翌日一早,王賢正在酣睡,周敢興沖衝來了。顧小憐把他叫起來,王賢一聽說是周敢,便赤著腳,披頭散髮出來相見。
「怎麼樣?!」王賢一看周敢那張古板的臉上,居然有濃濃的喜色,就知道收穫不小!
「大人!成了!您的打草驚蛇之計成了!」周敢興奮地嚷嚷道:「昨天夜裡,弟兄們在各處出城道路上蹲守,一共抓到三撥人連夜出城!」
「三撥人?!」王賢被追出來的顧小憐按在椅子上坐下,替他穿上鞋。
「是!三撥人!一撥往北,一撥往東,一撥往東北!」周敢激動說道:「大人,猜猜他們都是去哪裡的?!」
「讓我想想。」王賢也來了興致,見鞋已穿好,便起身在屋裡來回踱步道:「往東北的應該是稟報漢王的。往東的應該是稟報白蓮教的。至於往北的,應該是稟報朝中之人的,八成是去找趙王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