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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不要!」林清兒失聲尖叫,兩腿一軟,便跌坐在地。
帥輝已經恐懼地閉上眼睛,劉二黑卻張大嘴巴、瞪大眼睛,看到了終生難忘的一幕!
只見王賢仰躺在地上,雙手護胸,雙腿蜷縮,然後猛地蹬了出去!
那一蹬竟帶著風聲,堪稱迅猛!何員外猝不及防,被他正中小腹,短刀脫手而出,擦著王賢的面頰划過,斬斷幾根髮絲……
何常踉蹌著退了幾步,一屁股坐在地上,剛要爬起來,數把鋼刀加頸,已被捕快拿住!
「好一招兔子蹬鷹!」胡捕頭定定神,朝王賢豎起大拇指道:「好一個扮豬吃老虎,你比你爹,還狠!」
「你小子,原來你已經好了!」驚魂稍定,帥輝和劉二黑趕緊跑過去,使勁蹂躪王賢道:「裝得可真像啊,害得我們白擔心了!」
「這是預先計劃好的罷了,」王賢一邊招架一邊苦笑道:「再說我確實還沒好利索,剛才來這一下,兩腿到現在沒知覺……」
「瞎說,沒好利索能把姓何的踢倒?」兩人堅決不信。
「他以為我是個癱子沒防備,一彎腰下盤不穩、空門大開,」王賢笑道:「其實跟踢個麻袋沒區別……」
「話說,你剛才那招叫兔子蹬鷹?怎麼以前沒見你用過?」
「這叫真人不露相、露相不真人……」
「真不要臉!」兩人罵一聲,再不管他,便大步走掉了。
「你們別走啊……」王賢無奈地喚道,他其實真沒好利索,方才生死之間亡命一擊,現在從腰到腿又痛又麻,根本站不起來。
「臭小子,」這時田七走過來,板著臉道:「去紹興那次,你是故意讓我背你吧?」
「絕不是。」王賢矢口否認,「當時確實走不動道。」其實他是報復田七上船時,摔自己那一下。
「哼,你的話,得反著聽……」田七叔說完哈哈大笑起來:「不管真的假的,我背你回去!」說著抄起他來,背在背上,低聲哽咽道:「多謝……」
山一樣的漢子,眼淚肆意流淌下來。田七卻不在乎,他只想放縱自己一次,好好流一場淚,慶祝從長久的噩夢中醒來。
林清兒跟在一旁,更是早哭成了淚人,她得用手捂著嘴,才能不哭出聲來……
……
押送人犯離開何府時,又遇到狀況了,原來臨近的農戶聽聞糧長被抓,全都涌了過來,把他們的去路生生堵死。
但胡捕頭應付這種狀況,可謂得心應手,但聽他暴喝一聲道:「何守業、李瘸子,立馬給老子滾過來!」
這兩個人是三山鎮的正副里長,本來躲得遠遠的,沒想到胡捕頭眼睛雪亮,早看見他們了。只好擠過人群,來到胡捕頭面前。
胡捕頭騎著匹大青騾,陰著臉道:「你們這是想造反麼?」
「不敢不敢……」何守業趕緊解釋道:「只是何公正素來深得民望,大家聽聞他被拘,一時都有些激動。」
「激動個屌!」胡捕頭啐一口,從袖中掏出勾票道:「這是縣尊大人硃筆點勾的拘票,老子奉命拿人,違者以造反論處!都讓他們滾蛋,不然你兩個就等死吧!」
他罵人的時候,只對準兩個里長,嚇唬人的時候,卻是無差別攻擊,對付老百姓的功力,已經十分高深了。
「總得給大家個說法,」何守業小聲道:「到底公正犯了什麼罪?」
「殺人、拐帶、教唆、誣陷、還有殺人未遂……」胡捕頭如數家珍,冷笑道:「夠了麼?」
「夠了夠了……」兩個里正嚇壞了,要是亂套起來逃了罪犯,掉腦袋的可就是他倆。趕緊連哄帶嚇,把百姓驅散開,放官差押著何員外回城。
路上,一干捕快自然諛詞如潮,奉承胡捕頭大智大勇,臨危不亂、勇擒惡犯、震懾刁民……把個胡捕頭捧得暈暈乎乎,像喝了半斤老酒似的。
後面大車邊上,帥輝卻直撇嘴道:「主意是哥出的,地道是哥發現的,姓何的也是哥擒住的,這下倒好,全成了他的功勞。」
王賢枕著雙臂,舒服地躺在大車上,望著秋日的長空。只見天高雲淡雁南飛,但覺心懷無比開闊,竟是從來沒有過的放鬆。聽了帥輝的話,他搖頭笑笑道:「難道不是這樣麼?」
人最怕貪心不足,既然已經達到目的,又何必得隴望蜀呢?
「是這樣麼?」帥輝看看二黑,「我怎麼不覺著?」
「因為你是笨蛋。」二黑咧嘴笑道。
「我總比你聰明一點!」帥輝怒道。
「笨蛋也這麼想。」二黑怪笑起來。
兩人說笑著打鬧在一起,跑離開了大車。
王賢笑望著他們的身影,忽然嗅到一陣清香,不用回頭,便知道是林清兒,那個梔子花般柔弱堅強的女孩子。
「那個……」林清兒的眼通紅通紅,臉也通紅通紅,聲如蚊鳴道:「你渴麼?」
「你有水麼?」王賢看她一眼,笑道。
「沒有,不過有這個。」她捧出一枚金燦燦的橘子,靈巧地剝去外皮,又細心地扯去白絲,將金黃色的橘肉送到他面前。
王賢還以為她會餵自己呢,但想想自己都兔子蹬鷹了,再沒有被照顧的理由,不由微微遺憾。將那橘子一分兩半,還給林清兒一半,林清兒哪好意思吃他過手的東西,搖頭表示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