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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至於王賢的軍隊,原來增援大王城的軍隊,只是一支偏師,他料定了阿魯台會被嚇跑,所以帶著主力在塔布河設伏,結果真的讓他攔住了阿魯台,在他們渡河時半渡而擊,以死傷不過百人,殺敵兩萬餘人,俘虜阿魯台長子失涅干、繳獲大量馬匹,這可真是一場意料不到的大捷啊……」
兵部侍郎詳細地講述了了解到的經過,末了忍不住嘆氣道:「沒想到會是這樣,竟讓我等昨日白忙活了一場。」
聽到王賢以微不足道的損傷,幹掉了半數韃靼精銳,楊士奇表情精彩至極,只覺內里一陣陣火燒火燎,半邊牙齦又疼又麻,竟是一眨眼上火了。
顧不得嘴巴的疼痛,楊士奇扶著桌沿起身,顫歪歪道:「快快備轎,老夫要進宮面聖!」
一剎那,眾人恍惚感覺首輔大人一下老了十歲。
楊士奇的轎子上了街,大街上依然鑼鼓喧天、爆竹連綿,老百姓自發的歡慶愈加如火如荼,甚至連獅子鑼鼓、高蹺旱船都搬了出來,在大街上歡天喜地地遊行慶祝。這份熱鬧勁兒,不僅遠超昨日,甚至比元宵狂歡時也不遑多讓。
楊士奇坐在轎子裡,一張臉黑得賽過鍋底,他知道這裡頭有自己很大的功勞。如果沒有昨日對王賢功勞的抹殺,老百姓就不會有那份英雄崩塌、希望落空的失落,那麼在得知今日大捷的消息後,只會以為理所當然,而不會像現在這樣,全都被失而復得的喜悅沖昏了頭腦,必須要好好發泄一下昨日的失落和心塞。
同樣,王賢的形象也在這番先抑後揚之下,愈加高大偉岸起來!
全城百姓昨日的失落和心塞,這下好像全都轉移到首輔大人心中。對於自己苦心算計一番,誰料卻成全了王賢更高的美名,堅忍不拔如楊士奇者,也忍不住暗暗哀嘆,『莫非那王賢真有神助,他在京里我鬥不過他也就罷了,怎麼不在京里,老夫還是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?』
坐在寬敞通透的轎子裡,楊士奇卻感覺喘氣都有些困難,他知道,這不只是因為身體的傷痛,更是來自鎮國公那無邊無際的壓力。
『必須要下定決心了。』楊士奇雙拳緊攥,指甲深深嵌入掌中,那張鼻青臉腫的老臉顯得分外猙獰,『為國除此大患,老夫何惜此身?!』
朱高熾到這會,還不知道他的軍隊又贏了一場。
話說昨日,皇帝陛下人逢喜事精神爽,便想做些愛做的事慶祝一番。洪熙皇帝勤政愛民、簡樸節約,乃是一代仁君,但也有寡人之疾,不然他十幾二十個閨女兒子是怎麼生出來的。只是他近年來龍體欠安、又胖又虛,加上太醫又在旁邊喋喋不休,皇帝陛下已是三月不知肉味了。
昨晚趁著高興,皇上終於破了戒,為了過癮,還服用了紅丸,酣暢淋漓地胡天胡地了一番,下半夜頓覺身子有些不爽利,腦門子一陣接一陣冒汗,卻又不願讓太醫來看,結果一直捱到天亮才昏昏沉沉睡去。
當值的大學士楊溥,滿臉焦急地站在乾清宮寢殿外,他已經拿著軍報等了足足一個時辰。好容易看到老太監張誠從殿中躡手躡腳出來,他趕忙迎上去,對張誠一拱手,小聲問道:「皇上仍未起身嗎?」
張誠趕忙向大學士還禮,壓低嗓子道:「楊師傅還是請回吧,皇上為國操勞,好不容易睡個痛快覺,有什麼緊要的事,等皇上起來再說還不成?」
楊溥豈是那麼好糊弄,聞言眉頭一皺道:「張公公,莫非皇上龍體微恙?」
「哪有哪有!」張誠連連擺手,要是讓這些大學士知道,皇上昨天晚上破了戒,還吃了藥,玩了個大的……皇上最多被說兩句,板子還是要落在他們這些奴才身上。「皇上好的很,就是缺覺了,得補覺。」
楊溥已經什麼都明白了,但他不像楊士奇那樣強勢,語重心長道:「張公公,你是皇上身邊的老人了,要勸皇上保重龍體啊。」張誠忙喏喏應下,楊溥嘆了口氣,將那份軍報送到張誠手裡道:「這是兵部的捷報,還請公公儘快轉呈皇上過目才是。」因為是捷報,倒也沒必要非得把皇上鬧起來。
「楊師傅放心,皇上一起來,老奴就趕緊稟明。」張誠雙手接過軍報,目送楊溥離去。
楊溥出去時,正碰見楊士奇進來,看到他那張像開了染坊一樣的腫臉,楊溥心裡忍不住暗笑,面上還要客客氣氣道:「首輔大人不在家裡養傷,還要堅持為國操勞,實在是可歌可泣。」
內閣四位大學士,楊榮楊士奇是反王的,楊溥是親王的,還有個小透明黃淮算是中立。平日裡二楊聯起手來,把一楊壓得抬不起頭,雙方自然早就勢同水火,只是大家都是大人物,表面的客氣還是能保持的。
不過楊士奇從昨天起就倒了血霉,滿肚子都是邪火,聽到楊溥這暗含諷刺的問候,登時壓不住火,冷笑道:「弘濟老弟倒是人逢喜事精神爽,只是當心不要樂極生悲。」
楊溥愣了一下,察覺出這廝今日狀況不對,便不跟他鬥嘴道:「皇上仍未起床,首輔怕是白跑一趟,還是回家安心養病吧。」
「皇上不見你不代表不見老夫。」楊士奇哼一聲,今日嘴疼,不宜久戰,便不再理會楊溥,拂袖而去。
楊士奇火燒火燎進了寢殿,張誠連忙迎上來,躬身問安道:「首輔……」
話沒說完,就被楊士奇粗暴地抬手打斷:「老夫有急事面奏,公公快請通稟一聲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