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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原告確實沒來。」周新緩緩道。
「我說吧,誣告,純屬誣告,臬台大人,誣衊朝廷命官,該當何罪?」許千戶蹬鼻子上臉道。
周新皺了皺眉頭,朱九忙訓斥道:「大人沒問,你就閉嘴!」許千戶這才訕訕住口。
周新也不以為意,繼續問道:「請問許千戶,僅是有嫌疑,就可以抄家搜查麼?」
「當然,不然如何尋找證據?」許千戶一臉理所當然道。
「原來如此。」周新點點頭,打住話頭,換一份控狀繼續發問,結果還是一樣,許千戶仗著把犯了事兒的人藏在千戶所,又威脅苦主不得出來指證,對指控一概矢口否認。周新也不跟他計較,對方否認了這份兒,就問下一份,好像真是例行公事似的。
只是以前接到的控狀實在太多,周新問得又細,一上午連一半都沒問完,聽得朱九爺昏昏欲睡,一干錦衣衛也都直打盹。
就在朱九爺盤算著,是不是該暫停吃午飯時,衙門外頭突然響起一陣喧囂聲,還有錦衣衛警哨的聲音,朱九爺一下子清醒過來,雙目一凜,望著外頭。一干錦衣衛也清醒過來,馬上有人飛奔出去查看。
周新面上現出一絲忐忑,但旋即又鎮定下來,不再和許應先磨磨唧唧,只緊抿著嘴唇,望著大堂外面。
不一會兒,外頭的聲音越來越吵,似乎有人想往裡進,卻被按察司的官差攔住了。
朱九爺霍然起身,卻聽周新吩咐一聲:「放他們進來。」他這才重新坐下,臉上掛滿了寒霜。
堂下,許千戶也意識到了變故,緊張地起身望著外頭,只見自己留在千戶所看家的杜百戶,氣急敗壞地進來,也不行禮,徑直朝許千戶大叫道:「千戶大人,咱們中計了!」說著一指周新,雙目噴火道:「這廝調虎離山,趁著大人和兄弟們在這裡受審,派按察司的兵,抄了咱們千戶所!」
「什麼!」許千戶驚呆了,朱九爺也驚呆了,錦衣衛橫行幾十年,還從沒遭過此等奇恥大辱呢!
眾錦衣衛登時鼓譟起來,朱九抬手壓住眾人,轉身怒視著周新:「周臬台,你這是幹什麼?」
「方才許千戶也說了,既然有嫌疑,當然要搜查了,不然如何尋找證據。」周新原話奉還道。
「你!」許千戶見自己原來是被愚弄了,不由血貫雙瞳,戟指著周新怒火衝天道:「呔,大膽狂徒,竟敢太歲頭上動土,你就不怕死無葬身之地麼!」
「哈哈哈哈!」只見周新手捋長髯,放聲大笑起來,笑完了,他把一副冷麵往下一沉,雙目如劍,字句鏗鏘地大聲道:「想我周新,執法如山二十多年,觸犯的權貴不知幾番,從來沒想過『怕死』二字!」說著重重一拍驚堂木,衝著許應先厲聲喝道:「你身為皇帝欽差,非但不知替天行道,反倒假公濟私、強索民財、霸占良女、濫用刑罰、殘害百姓、弄得家家怨恨,人人喊打,猶自不知收斂,如今皇天震怒,下旨嚴查,你還敢咆哮公堂,威脅欽差,不怕死無葬身之地麼!」
雙方到了這個地步,徹底撕破臉皮,許應先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,迎著周新吼道:「你血口噴人,說我殘害百姓,有何證據?」
周新指著公案上那厚厚的狀紙,冷哼道:「這一張張狀紙就是憑證,至於證據麼,就在你家盧園中!」
許應先倒抽一口冷氣,他今日為了壯聲色,特意帶走了大部分手下,只留一名百戶,帶著十幾名錦衣衛,和一干蝦兵蟹將留守。誰能料到周新會來這一手?竟然敢直搗他的老巢!
想到自己藏在千戶所里的那些不義之財、不法之徒,許應先就渾身如篩糠一般,繼而怒從心頭起、惡向膽邊生,惱羞成怒地向周新大步走過去,他竟要掀了臬台大案,干翻這鳥臬台!
這一下輪到周新怒髮衝冠了,他再度重重一拍驚堂木,「許應先,你可知道這是什麼所在?!」
「不過是小小的臬司衙門。」許應先冷哼一聲道:「不要說你個破按察司衙門,就是京城的刑部大堂、都察院內,許某也照樣通行無阻!」雖然是這麼回答,但許千戶也不禁心中一悸,他意識到今日事不是你死、就是我亡,索性一咬牙,對左右大喝一聲道:「周新,本千戶早已偵知你勾結建文,有意反叛朝廷,特來緝拿於你,孩兒們!」
他這一呼喚,大堂內外的幾十名錦衣衛親軍齊聲應道:「有!」幾十名錦衣衛都是練家子,齊齊用丹田吼出這一聲,雖才幾十人,卻如千百人,聲震屋宇,房樑上都撲撲簌簌落下灰塵來。
許應先得意地冷笑一聲,遂喝令道:「將叛臣周新拿下!」
「喏!」堂上的二十餘名錦衣衛,便抽出繡春刀,就向周新撲來。
「保護大人!」一聲斷喝,周泰率領一班按察司捕快,手持鋼刀利刃從屏風後衝出來,將周新團團護住!
一場火併眼看就要爆發,周新目眥欲裂,重重拍案,厲聲喝道:「大膽!你們敢衝擊臬台衙門、侵犯皇命欽差,是要造反麼!」
那些錦衣衛才想起,對方可是皇上欽命的查案欽差啊!氣勢不由一滯。
而湧入大堂的按察司官差越來越多,就連房樑上也現出手持強弩的弓手,顯然周新早就防備他們這一手了。
眼見今日討不著便宜,眾錦衣衛也沒了凶焰,只是仍然大喊大叫、虛張聲勢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