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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想祭奠他們一下。」朱高熾低聲道:「悄悄的就好。」
王賢點點頭,趕忙親自為朱高熾找來了貢品、香爐,擺在正對江岸的方向,太子親自捻起香,朝鎮江方向鄭重地拜了三拜,然後小心地插到香爐中。
王賢又為太子端上酒,太子走到船舷邊,將酒灑到江中,回過頭時,王賢分明看到,他的兩眼泛著淚光。
王賢也照著太子的樣子,祭奠了死難的將士,待他起身時,便聽太子那低沉而悲涼的聲音,在耳邊響起。
「他們在我眼裡,不是什麼部下官兵,而是一個個活生生的生命,我和他們很多人都聊過天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家庭,自己的人生。」朱高熾扶著欄杆,兩行淚水順著面頰淌下:「然而就在這裡,因為我的原因,整整四萬個生命消失了,四萬個家庭破碎了……」
「這是當兵的宿命。」王賢嘆口氣,安慰道:「殿下不要太過自責。」
「我怎麼能不自責?若是他們死在草原上、死在安南,那是為國捐軀、死得其所,我只會為他們驕傲!」朱高熾痛苦地搖頭道:「但他們是死於我們兄弟之間,骯髒的權力鬥爭啊!而且……」朱高熾情緒激動地死死握住欄杆,那粗壯的木欄,竟被他抓得咯咯作響!
船上點起燈光,映得太子殿下面目有些猙獰,只聽他滿腔憤懣地接著道:「而且他們死後,還得不到朝廷的認可、遺屬也無法得到撫恤!你讓我怎麼能不自責?!」
「哎……」王賢只好改口道:「只要殿下能行仁政,就是對犧牲者最好的報答。」
「我也是這麼想的……」太子悲涼地點點頭,臉上的自責之色卻愈發濃重:「可是我什麼都辦不到!我想嚴懲漢王,父皇卻只不痛不癢地讓他就藩山東!我想阻止父皇遷都,父皇卻根本不理會!」說到這兒,他滿腔的怒火重重一捶欄杆,王賢只聽到喀嚓一聲,也不知那欄杆斷了沒有。
「龍潛於淵,這也是沒辦法。」王賢輕嘆一聲道:「殿下,您畢竟還只是太子,有些事情一時辦不到不要緊,只要有這個心,早晚能辦成的。」
「哎……」朱高熾看著自己的雙手,「我已經快四十歲了,四十不惑,不能再用這種話欺騙自己……」
對話到這一步,已經沒法再進行下去了,兩人相對無語片刻,太子終於低聲道:「回去吧。」
送太子回艙歇息,王賢也回到自己的房間,走到門口時,他看一眼立在門旁的衛兵,眉頭不禁緊皺,低聲道:「你跟我進來。」
那模樣俊俏的錦衣衛,吐了吐舌頭,低頭跟他進去。站在另一邊的周勇卻一臉窘迫,張嘴想跟王賢解釋什麼,門卻砰然關上。周勇一臉怏怏,有些大禍臨頭的意思。
船艙里,王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,陰著臉打量著那俊俏的小兵,那小兵被他看得直發毛,只好舉手投降道:「人家也是不放心你,才跟著出來的。」
「少來這套。」王賢黑著臉道:「我有整整一衛兵馬護衛,有什麼不放心的?!」
「也是……」那小兵烏溜溜的眼珠子直打轉,忽而靈機一動道:「我還可以給你鋪床疊被,那些傢伙粗手笨腳的……」
「就你?」王賢嗤之以鼻道:「我給你鋪床疊被還差不多……」
「那也成。」那小兵聞言開心地笑了,笑容如春花般燦爛,只見她將頭盔一摘,青絲便如瀑般瀉下,不是靈霄又是誰。靈霄把頭盔隨便一扔,一屁股坐在床上,兩條筆直的長腿,毫不避諱地架在王賢的膝蓋上。
「一邊去!」王賢把她的雙腿挪開,站起身來惡狠狠道:「周勇是越發混帳了,竟敢公然里外串通!」
在外頭屏氣聽著的周勇,忍不住打個寒噤,臉上的神情比哭還難看。
「什麼里外串通?」靈霄卻不幹了,雙腿一彈一勾,便把王賢拽倒在床上,翻身壓住他,伸手擰住他的耳朵,氣哼哼道:「你說明白點兒,誰是外了?」
王賢雖然練功不輟,但跟靈霄比,還是沒有一點兒勝算,索性也不掙扎,滿臉無奈道:「這不是重點。」
「這就是!」靈霄逼視著王賢,兩人臉對著臉,都能感到對方呼出的氣,王賢只覺著這姑娘的皮膚好極了,這麼近的距離,還跟上好的瓷器一樣細膩,而且透著健康的紅潤,而且……身材也不知不覺發育的這麼好……不用看就知道。
艙室里的氣氛變得旖旎起來,靈霄感到王賢身體的變化,下意識地探手一摸,王賢驚呼一聲,她才猛然醒悟,登時俏面通紅,騰地彈了起來,小手卻忘了鬆開……
「哎喲!」王賢一聲慘叫,疼得弓著身子,活像一隻大蝦。
「你壞死了。」靈霄的臉像紅布一樣,忸怩地揪著衣角,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還不時偷瞄王賢雙手捂著的部位。
王賢又羞又惱,乾脆背過身去,不理會這瘋瘋癲癲的小丫頭……好吧,已經不能算小丫頭了。
「真小氣。」靈霄撇撇嘴,小聲嘟囔道:「好了好了,下次我輕點就是。」
「還有下次?!」王賢氣急敗壞道:「船一靠岸,我就讓人把你送回去!」
「你敢?!」
「你看我敢不敢!」王賢氣哼哼道。
兩人沉默地對峙片刻,王賢聽到低低的抽泣聲,忍了又忍,還是回頭看了看,只見靈霄滿眼淚水,傷心不已的樣子,就是鐵石心腸的看了,也會心軟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