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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轉眼,紀綱的人和旁聽的百姓都走了個乾乾淨淨,大堂上下只剩下自己人,二黑周勇等人面面相覷,不知該如何評價這場略顯虎頭蛇尾的審案。
「都散了吧,該吃飯吃飯,該回家回家。」王賢卻沒事兒人似的起身,轉身回到後衙。
後衙飯廳中,桌上擺滿了飯菜,桌邊坐著難得沒有摳腳丫的王興業,正笑呵呵地看著自己兒子。
方才正是看到了老爹在暗中的信號,王賢才斷然終止了庭審。雖然聽從了父親的判斷,但說實在的,以王賢爭強好勝的性格,這種幾乎是認慫的舉動,實在是太讓他憋屈了。
王賢叫了聲爹,便坐在桌邊吃飯,卻只吃米飯忘記了夾菜,顯然還沒從方才的庭審中走出來。王興業見他還有些緩不過勁兒來,用時常摳腳的大手使勁拍了兒子兩下,痛得王賢齜牙咧嘴。
「小子,別沒精打采的,你做得已經很不錯了!」王興業安慰他道:「大姑娘上轎頭一回,能幾乎一直掌控著局面,已經很不容易了。」
「可惜最後還是崩了。」王賢嘆口氣道。
「那不叫崩了。」王興業搖頭道:「你當審案那麼容易?那都是水磨功夫,一個案子一波三折,審上個三五七回實在太正常不過!」說著正色道:「你能在局面被動前及時喊停,這一點最讓為父滿意。」
「其實審下去的話,未必會被動。」王賢心有不甘道。
「一定會被動的。」王興業卻斷然道:「當初為何定計『你打你的,我打我的』,就是為了避開莊敬的鋒芒。你沒有見識過訟師的顛倒黑白、辯才無礙,莊敬這樣成名已久的名訟師更是厲害到極點。」頓一下,他為兒子解釋道:「你手裡確實有些像樣的證據,但那個坊間傳聞的碧玉西瓜也好,侯氏的證詞也罷,都不是直接的證據,那莊敬可以輕易地圓過去。這些好牌一旦打出去沒效果,就成了廢牌,再也沒有用處了。」
「那父親有何高見?」王賢打起精神道。
「這個時候就該用拖字訣。一來先停下來,先消化一下戰果。」王興業笑道:「你不是已經證明大理寺的判案有誤了麼?那就奏請皇上把嚴郎中調回來,協助你斷案。那嚴郎中是此道高手,比你爹我強多了,讓他和莊夫子慢慢磨去吧。」見兒子的臉色有些不好看,王興業忙又笑道:「而且只要案子一天沒結,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把李春晾在那裡,自己該幹什麼幹什麼……」說著呵呵一笑道:「就是刑部尚書,也不是每天都在審案,所以趕緊吃飯,吃完飯好好睡一覺,然後起來該幹嘛幹嘛去!」
「是,父親。」王賢點點頭,對父親的話深以為然。
第0549章 悔教夫婿覓封侯
父子倆又說了會兒話,王興業便回家去了,王賢則來到書房,開始草擬給皇帝的奏章。一來是匯報今日審案的結果,因為關鍵證據被證偽,所以大理寺的判決便不成立。二來有鑒案情複雜、卷宗不能真實反映當時的情況,他提請皇帝把嚴郎中召回,協助審案。
依從老爹所教導的,上完了這道奏章,他便繼續忙碌起來。王賢按照父親的建議,將外籤押房分為五個處,對應北鎮撫司的五個千戶所。一處負責詔獄事宜,二處負責派出逮捕事宜,三處負責刑訊問供事宜,四處負責預定罪刑事宜,五處負責情報消息事宜。這五處的負責人皆是由周新調教出來,又跟了王賢多年的老護衛,其手下也都是從幼軍中調來的識文斷字、略通刑名之輩。趁著一干武官還在交代問題,這些人開始加緊熟悉分管事務,一欸差不多了就要全盤接管。
雖然鎮撫司的事務十分忙碌,王賢還是抽空換便裝出去一趟。一來,他已經離家大半個月沒回去,十分掛念林清兒的情況,二來,還有不到半個月就是會試了,雖然他不能參加了,但是大舅哥林榮興,還有于謙等人已經齊聚浙江會館了,他怎麼也得和他們見一面,不然實在說不過去。
從衙門出來他先回家一趟,家裡人見他回來自然很是高興,更是絕口不提巨額賭注的事情,一家人和和美美吃了一頓飯,飯後王賢又和林清兒回房說了好一會兒話。經過太醫的悉心調養,林清兒已經完全康復,腹中的小生命也很健康,只是懷孕之後女子的性情會變得愈加敏感,好些日子見不到丈夫,又替他擔心,所以那淡淡的娥眉間的愁緒還是依稀可見的。
「官人,我們多久沒這麼安安靜靜坐一會了?」夫妻倆坐在床邊,林清兒靠在丈夫的肩頭,透過支起的窗戶,能看到外面的花樹已經泛綠,有早開的花兒迫不及待吐露芬芳,微風送來淡淡的青草香味,讓這一刻的靜謐分外難得。
「是啊,多久了?」王賢回想一下,不禁汗顏道:「有大半年了吧。」說著歉疚地嘆口氣道:「這幾年聚少離多,實在是委屈你了。」
林清兒用纖細的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,不讓他說下去:「當時嫁給官人時,妾身不求富貴不求榮祿,唯求官人能上進。」說著忍不住輕輕一嘆道:「現在官人如此上進,妾身只有高興的份兒。」
「你這可不是高興的樣子。」王賢搖頭笑笑,輕撫著妻子的秀髮道。
「是高興的。」林清兒幽幽道:「只是此情此景,讓妾身想起一首古詩。」
「可是那首……閨中少婦不知愁,春日凝裝上翠樓。忽見陌頭楊柳色,悔教夫婿覓封侯?」王賢半開玩笑半認真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