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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老奴遵命。」黃偐恭聲應下。
朱棣抓到了救命稻草,精神好了很多,又和胡道長聊了好一會兒長生之術,聽老道舌燦蓮花,說得十分高明。又聽說九天後,第一轉金丹便可出爐,朱棣不禁龍顏大悅,對老道的信任,不由提高到了七八分。
談興正濃,外頭太監稟報,鄭和求見。
此時不是鄭和當值,求見必有要事,朱棣按下談性,吩咐黃偐帶老道下去,好生侍奉。這才讓鄭和進來。
黃偐帶著老道出去時,跟鄭和打了個照面,趕忙躬身行禮,鄭和也客氣地點點頭,便算是還禮。看著鄭和進去的背影,黃偐不由暗暗憤恨,任自己如何巴結,在皇上心裡的地位始終比不過鄭和。
黃偐又看向胡道士,目光一下子熱烈起來,心說這次要是把丹煉成,治好皇上的病,什麼鄭和馬三寶,全都得靠邊站!
胡道士依舊掛著高深莫測的笑容,老神在在站在那裡。
鄭和進去寢殿,見朱棣疲憊地靠在椅背上。方才一陣興奮,已經透支了皇帝的體力。
「皇上。」鄭和也不廢話,躬身稟報導:「山東來報,王賢已經離開濟南,兼程北上,這會兒應該快到滄州了。」
「他竟然敢來?」朱棣一下子眉頭緊鎖,雙目寒光直射地重複道:「他竟然敢來……」如是重複了兩遍,他才抬頭看著鄭和道:「你怎麼看?」
「以臣愚見,可能是咱們誤會忠勇伯了,他接到旨意毫不停留,便日夜兼程進京,應該是心中無愧的表現。」鄭和輕聲說道。他個人對王賢的印象是極好的,一直認為王賢會是大明朝未來幾十年的棟樑,就算沒有什麼私交,也想替王賢開脫幾句。
「哼!」朱棣卻冷哼道:「他要是真的問心無愧,為什麼要先去青州再到濟南,然後才進京?」
「他去青州是接旨,至於路過濟南……他的家眷在濟南,探望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吧?」鄭和輕聲說道。
「他分明是去密謀!」朱棣卻發作起來,一動怒,那種像有無數螞蟻在全身骨節噬咬的疼痛便又襲來,讓朱棣的表情都猙獰起來,聲音更是陰沉得可怕道:「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厚道?朕看他是安排好了後手,才有恃無恐進京的吧!」
「老臣愚鈍。」鄭和緩緩問道:「不知他安排了何種後手?」
「京里的,山東的,向著太子,和他勾結的多了去了,他有的是後手可以準備!」朱棣疼得滿臉汗珠滾滾,雙目透著怨毒的光,斷斷續續道:「豎子,他已經不怕朕了!想要跟朕掰掰手腕了!」
鄭和不知朱棣口中的豎子,指的是王賢還是太子,但無論哪一個,對大明朝來說,都是一場天大的禍事!他還想再勸勸皇帝,卻見朱棣滿臉汗水,痛不欲生的樣子。趕忙打住話頭,扶著朱棣到床上躺下,又叫御醫進來給朱棣好一番針灸推拿,皇帝這才緩過點兒陽神來,卻把所有人都趕出去,獨自一人孤零零躺在寢殿之中。
朱棣滿身病痛地躺在龍床之上,望著有些重影的帳頂,想要抬手揉揉眼,卻怎麼也抬不起來,最後只能放棄努力,仰面長嘆一聲,心中黯然道:『英雄老矣,教豎子猖狂……』
如果倒退回幾年前,哪怕是今年春天,龍體尚算康泰時,朱棣根本不會把王賢放在眼裡,搓爾挑梁,不過是揮手之間,便可碾為齏粉!但如今,僵臥病床,昏昏沉沉的皇帝,不得不痛苦地承認,隨著自己的衰老病弱,此消彼長間,大明朝已經出現了可以挑戰皇權的力量!
都有誰?太子、王賢還是白蓮教?一個個名字在朱棣腦海中盤旋,最終竟定格在王賢身上。
朱棣思來想去,竟悚然發現,王賢是比白蓮教和太子更可怕的對手!白蓮教雖然兵多勢大,但根基淺薄,充其量只能為患一方。太子根基深厚,一呼百應,但借他個膽子也不敢幹出弒君弒父的行徑來!唯獨王賢,雖然看似孑然一身,卻可以將白蓮教和太子力量同時化為己用,更是心狠手黑,連皇子皇孫都敢殺,真要是給他可乘之機,他真敢把刀子架在皇帝的脖子上!
想到這兒,朱棣感到脖頸一陣陣冰涼,這下徹底清醒過來,開始仔細盤算起,該如何應對眼前的局面了!
輾轉反側到四更天,朱棣緩緩開口道:「把鄭和叫來。」
鄭和就在殿外候著,聞命趕忙上殿,跪在皇帝床前,輕聲問道:「皇上有何吩咐?」
「幾件事,你去辦一下。」朱棣看著鄭和日漸蒼老的面龐,嘶聲道:「立即派人攔住王賢,讓他返回山東。」
第1073章 河東河西
「立即派人攔住王賢,讓他返回山東。」見鄭和愣在那裡,朱棣又重複一遍。
「是。」鄭和茫然點點頭,不確定是不是皇帝要和王賢妥協。
朱棣這才接著道:「讓他接替儲延,擔任欽差招安使,讓他去博興宣旨……」待鄭和記下,皇帝又說道:「另外,至今日起,錦衣衛歸於東廠之下,把趙贏立即召回來,讓他重整錦衣衛!」
「是……」鄭和依舊點頭,心底卻泛起徹骨的寒意。原來皇帝並不是要妥協,只是意識到眼下可能準備不足,要爭取時間布置,徹底不給王賢可乘之機而已。
「去吧……」朱棣揮揮手,嘶聲道:「把當值的內閣大臣叫來……」顯然,皇帝還有很多事情要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