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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肉這東西,人吃多了,是要鬧肚子的。但牧民吃馬肉有經驗,煮的時候攥乾淨血水,做成馬肉乾,問題就不會很大。但那是對身體健康的人來說,王賢這陣子身體虛弱,吃下馬肉乾就肚子疼,但光吃穀物是不行的,為了補充足夠的維生素和無機鹽又不能不吃,好在不拉稀……『肉爛在鍋里』,王賢這樣安慰自己。
強撐著檢查完了糧草和水,王賢一屁股坐在仍滾燙的砂石上,擦一把額頭的冷汗道:「問題很嚴重啊……」
「糧食勉強還夠,主要是缺水,只能堅持五天了……」吳為嘆氣道:「雖然咱們帶了儘可能多的水,但要供應兩千五百人,消耗太大了。」
「不行要繼續殺馬,」王賢喉嚨里像著火一樣,兩耳嗡嗡,緩緩道:「先保證人喝水吧,不能讓牲口和人搶水。」
「就算把所有的馬都宰了,也不過多撐五天。」吳為舔一舔乾裂的嘴唇道:「必須要補充水了,不然要出大問題了。」
「老天爺不下雨,」王賢無奈道:「泉眼也一口都找不到,巧婦也難為無米粥啊。」
「大人,還得熬多久是個頭?」許懷慶兩眼凹陷,皮膚乾裂,湊過來道。
「從目前來看,我們已經走了差不多一半的路程了。」王賢的額頭髮燙,用袖子去擦時,卻沒見汗珠,「車到山前必有路,我就不信一路上碰不到一個泉眼!」他不明白,為什麼瀚海走廊上,每隔幾日都會碰到幾個泉眼,怎麼從百里之外縱穿大戈壁,就碰不到一個水源呢?
殊不知,古人的經驗都是用生命和時間,千錘百鍊出來的。他們發現的瀚海走廊,其實是因為那片地下有河流水脈的緣故。別處的地下沒有水脈,又上哪去找泉眼呢?
「屬下帶人去找水吧。」許懷慶狠狠咽了口唾沫,只覺喉嚨生疼,這是缺水的症狀。
「許大哥你別著急,」王賢卻搖頭道:「馬上就天黑了,黑乎乎的如海底撈針,白費了將士們的體力。」
「大人,你也先休息休息吧,這大戈壁上缺醫少藥,」許懷慶眼圈一紅道:「你的病一天比一天重了。」
「不是醫藥的問題,」吳為聽了,滿面羞愧道:「大人現在是熱症,需要多飲水,需要避暑調養,需要少操心勞神,這三點一樣達不到……」
「我擦,讓你們一說,老子好像得了絕症,別他媽小題大做!」王賢變得聲音沙啞,如兩片金屬摩擦一般,他強撐著站起來,轉身便見寶音兩眼通紅立在那裡。
這時候斜陽西下,戈壁落日,遠方的地平線閃爍著金輝,大戈壁露出它難得的溫柔一面……又或許是因為這絕代佳人那牽腸掛肚的眼淚,才會讓人感到戈壁也變得柔和了吧?
王賢腦海中兀然浮現出一首記憶久遠的歌,好像是這樣唱的:
『如果蒼海枯了,還有一滴淚。
那也是為你空等的,一千個輪迴。
驀然回首中,斬不斷的牽牽絆絆。
你所有的驕傲,只能在畫裡飛。
大漠的落日下,那吹簫的人是誰。
流沙流沙滿天飛,誰為你憔悴?』
看到寶音的那一滴淚,被風吹到空中,最後落在他的心裡。那一刻,王賢的心終於軟了。良久良久,他對寶音綻開了從未綻開過的微笑,那是不帶任何算計,真誠的像戈壁的沙礫一樣純淨的笑。
他輕聲道:「我很好,別擔心。」
這一聲嘶啞難聽的聲音,對寶音卻如天籟一般,融化了她心中的雪山,吹綠了她的沙漠,寶音緊跑兩步,撲到他懷裡,緊緊摟住他的腰,把頭埋進他的懷裡,任眼淚奔涌而出。
吳為和許懷慶站得遠遠的,看著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,最終匯成了一條。老許擦擦眼角道:「我擦,風沙好大……」
第0360章 死亡之吻
第二天啟程時,寶音讓王賢上馬車,王賢哈哈大笑道:「老子又不是病號,睡了一宿我又龍精虎猛了……咳咳……」說著卻聳著肩膀劇烈咳嗽起來。
「你要逞強到什麼時候?」寶音紅著眼圈道。
「不是我想逞強,」王賢嘆口氣道:「這麼多人都看著我呢,我的表現會直接影響到士氣。我就是撐也得撐下去……」
「那我給你背著水囊,這總可以吧。」寶音的淚珠在眼窩裡打轉,她生命的前十幾年來沒掉過的淚,在這一個月里都補上了。
「好吧。」王賢點點頭,寶音便接過水囊,背在背上,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背後,擔心他隨時會跌倒。
還是吳為找了根棍子,給王賢拄著,情況這才好了很多。但缺水和缺糧,尤其是前者,依然嚴重威脅著隊伍,不得已,王賢只好將每人每日的用水量,壓縮到一半,這樣又能多撐幾天。
但還有最少一半路程,只消極的節流不是辦法,還必須要開源才行。為了找到水源,每到一地,王賢便趁著太陽落山前涼爽的一段時間,派出十餘只小隊到四下找水。
可想在大戈壁找到一處水源,實在太難太難了,完全出乎王賢之前的意料,他記得書上說,大戈壁明明是不缺地下水的啊!可為什麼就是找不到呢?
王賢還想利用晝夜溫差來冷凝水,他讓人挖一個沙坑在沙坑裡鋪上一層馬皮,內膜朝上,周邊用沙子壓緊,放置一個晚上,第二天清晨在太陽還沒出來的時候去取,按照他在忽蘭忽失溫實驗的經驗,上頭應該有不少水才是。可是他忽略了戈壁里奇干無比,根本沒什麼水蒸氣,冷凝出的水,也就是略略濕手而已,用來喝是不可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