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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高熾疲憊的臉上,也漸漸現出了潮紅,笑笑道:「能救浙江百姓於水火,還能讓父皇看清他們的真面目,值了。」
「紀綱不會坐視不理的。」一直沒吭聲的楊溥開口提醒道:「還是要防備他搗鬼。」
「確實。」聽他提起紀綱,黃淮的面色也凝重起來:「還有漢王,他也不會看著殿下重獲皇上信任的。」
「是啊。」金問點頭道:「得想想辦法,儘量幫幫周新。」
「原本胡瀠是可以幫他的,但他現在自身難保了,再多事的話,怕要適得其反。」黃淮道:「京城這邊,我們可以幫他頂一頂,但浙江的話,還得靠他自己。」
「不用太擔心,周新怎麼說也是一省按察使,又是大名鼎鼎的冷麵鐵寒,只要我們幫他頂住上面,下面他應該能撐得住。」楊溥嘆口氣道:「我想周新既然敢把這件事捅上來,他就有拼死一搏的決心了。」
「一定要保證他的安全,他是個大忠臣。」太子緩慢而堅定道。
「臣等知道了。」幾位屬官恭聲應道。
杭州,盧園,錦衣衛千戶所、後院班房內陰暗潮濕,臭氣難聞,還有被折磨成重傷者的呻吟聲,真不是個好地方。
用瓦片在牆上緩緩畫下一筆,看著上面的三個『正』字,進來整整半個月了,王賢嘆了口氣,便繼續給身邊一個面色鐵青的長身漢子包紮傷口。
蹲了半個月的班房,他難免蓬頭垢面,衣袍骯髒,但精神尚好,身上也沒有傷,這一是因為胡瀠和朱九的話,二是他老爹努力的結果……王興業深知牢房的黑暗,估計錦衣衛的牢房就更黑了,因而不惜代價地漫撒銀錢,終於買通了看守牢房的錦衣衛,就連杜百戶、許千戶那裡也使了錢,這才讓他們打消了修理王賢的念頭。
是以王賢成了這間班房十幾個人,唯一身上沒傷,行動自如的一個,他看不得那些同號的人重傷在地沒人管,便主動幫他們換藥,包紮,料理傷口……天下的牢房都一樣,只要你肯使錢,獄卒什麼都幫你弄到,當然價錢要貴十倍。
其實王賢想找個大夫來,可杭州城的大夫,哪個也不敢進這活地獄,王賢只好趕鴨子上架親自動手,好在這幫傢伙這會兒都叫天天不靈,叫地地不應,能有人給包紮包紮,就感激涕零,哪還會挑三揀四?
「我說,你吃點心的次數多了點吧?」半個月下來,王賢的手藝明顯見長,熟練地用燒酒給那長身漢子傷口消毒,然後包紮起來。
那漢子不知是不是受刑太多,沒痛感了,烈酒澆在傷口上,竟只皺了皺眉,口中還能說話:「進來四十天,吃了四十次點心。」
邊上或躺或趴的獄友紛紛咋舌,這要換他們,早死了多少回了。
「說來你也奇怪,人家受刑,都是為了逼問家財,你個窮光蛋,有什麼好逼問的?」王賢笑道。
「他們就想讓我求饒,我偏不。」大漢悶聲道。
「就為了爭口氣?」王賢搖頭嘆道:「大個子,你再硬氣,也不過是血肉之軀,他們早晚能把你折騰死的。」
「進來了,誰還能活著出去?」大漢強撐著坐起來,他背上皮開肉綻,身前也是傷痕密布,但仍能看出這是一副銅皮鐵骨,不然根本不可能熬得住這麼多刑。「也就剩這口氣了……」
這話引得牢房中一片欷歔,眾人對這位因為打抱不平進來的獄友,都很是敬重,一個亂發蒼蒼的老者嘆道:「大兄弟有古代俠客之風,」說著又看看王賢道:「小兄弟有古代仁者之心。」
「過獎了,我不過是舉手之勞。」王賢笑道:「換了誰,也會這樣做的。」
眾人卻都搖頭,換了別人,是不會管閒事的。
大個子盯著王賢的酒罈子,抿了抿乾裂的嘴唇道:「下次別浪費在我傷口上了,給我喝了多好。」
「去你的,沒這個你傷口早就爛了,肯定死翹翹。」王賢白他一眼,但還是把酒罈子遞給他,對眾人道:「這兩天有點不對勁。」
大個子接過酒罈子,小口小口地抿著,一臉無上的享受。
「除了這個倒霉蛋,你們已經兩天沒人被提出去了。」王賢道。
「那還不好啊……」
「別咒我們!」
這些傢伙放出,都是杭州城有頭有臉的人物,這會兒卻全都趴在草堆里,跟官府大牢里那些囚犯,沒有任何區別。
說完,他們也奇怪道:「是啊,莫非他們在忙別的。」
「那他是怎麼回事兒?」王賢指著那大個子。
眾人一想也是,大個子一天一頓打,可還照舊。
「不管怎麼,都是好事兒。」那老者緩緩道:「說不定風向要變了。」
「錢老說真的?」老者顯然很有威望,此言一出,眾人都驚喜起來。
第0226章 反敲竹槓
正說話間,班房門開了,眾人臉色齊變,心說高興早了……
幾個番役黑著臉進來,目光掃了一圈眾人,頭目對個姓李的官人道:「李大官人,我們千戶大人有請了。」
那姓李的支撐著爬不起來,小頭目瞪一下手下道:「愣著幹什麼,扶一下!」
兩個手下忙上前,將李大官人扶起來,離開了班房。
番役一走,班房裡眾人面面相覷,這是怎麼個情況?不像是要用刑的樣子,莫非真有轉機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