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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嗯。」鄭教諭聞言心下稍定道:「說得也對,若只是暗鬥,咱們是不怕的。」
「嗯。」米知縣點點頭道:「大師只要不動,誰也找不到他。而朝廷沒有把握,是不會輕舉妄動的。這時候千萬不能亂,亂了就要出大事!」說著面色變得鄭重道:「孔曰成仁、孟曰取義,為了皇上你我死都不怕,還有什麼好怕的?」
「嗯。」鄭教諭重重點頭,離開縣衙,急匆匆趕回鄭宅鎮,與老爺子商議對策去了。
那廂間,王賢也簡單安置好災民,返回西衙稍歇。
馬車上,閒雲眉頭緊鎖道:「怎麼會鬧成這樣?現在鄭家肯定什麼都知道了。」
「是啊,」王賢嘆口氣道:「人心之莫測,可見一斑。」那蘇知府明明是周臬台信得過的角色,孰料卻對老米那般造作,恐怕是暗懷示警之心。
「如果真是蘇知府有心示警……」閒雲不寒而慄道:「那就太可怕了。」
「是啊。」王賢點點頭,一府知府竟然早就對那人的下落知情,而且冒著滿門抄斬的風險知情不報,卻完全得不到任何好處……人心之向背,這才是最可怕的!
望著明顯亂了套的大街上,老百姓開始排隊買米,甚至發生了哄搶,閒雲低聲問道:「萬一那人聞風出逃怎麼辦?」
「天要下雨娘要嫁人。」王賢卻面色沉靜道:「我們這種小角色,盡力而為就好,何必強求結果?」說著掛起一絲苦笑道:「何況也強求不來的……」
「……」閒雲不了解王賢的想法,他相對要單純許多,只知道既然接了任務,便只許成功不許失敗。「不到最後一刻,還是不能輕言放棄!」
「嗯。」王賢點點頭,算是回應。
回到西衙,差役稟報說,二老爺家鄉來人了。
王賢來到客廳,便見是個風塵僕僕的小胖子,不禁大喜過望:「小胖,什麼風把你吹來了!」
「慚愧……」那小胖子正是吳為,他起身向王賢行禮,汗顏道:「在富陽砸了飯碗,一氣之下跑來投奔大人!」
「到底怎麼回事兒?!」王賢這段時間哪有工夫關心富陽?聞言愕然道:「誰砸了你的飯碗?」
「還能有誰?」吳為看看閒雲,聽王賢道『但講無妨』,這才悶聲道:「蔣縣丞……蔣知縣唄。大老爺和大人離開富陽後,那幫子鄉紳看到機會,攛掇姓蔣的,將大老爺和大人的新政全都推翻了,災民們新開出的五千畝梯田,也被他賤賣給了大戶,我不忍看到大老爺和大人的心血,就這樣付諸東流。與他據理力爭,卻被他打了板子,還撤了我的戶房司吏!」說著他咬牙切齒道:「我氣不過,就跑來找大人告狀,大人一定要阻止他的倒行逆施啊!」
「混帳!」王賢聞言火冒三丈道:「在縣裡時,沒看出姓蔣的這麼陰險啊!」
「狐狸尾巴藏得好。」吳為恨聲道:「其實他和刁主簿是一丘之貉,那些貪贓枉法的事情,沒有他點頭,刁主簿也幹不了。原先大老爺在時,別看他唯命是從,心裡早恨透了大老爺,現在輪到他當家,自然要全都推翻了!」
「王八蛋!老子要把他剁了餵狗!」想到自己費盡心血打造的富陽新政,竟轉眼就被消滅,王賢目眥欲裂,恨不得這就提刀殺回富陽去。
可惜只能說說而已,且不說現在是什麼時候,怎可能節外生枝。單說姓蔣的現在是一縣正印,自己不過一個外縣典史,哪是說滅就能滅了他的?
「大人息怒。」倒是吳為,一吐心中塊壘後,便恢復了慣常的冷靜,勸解道:「此事還需從長計議……」
「新政等不起!」王賢痛心疾首道。
「當務之急,是大人趕緊寫信給大老爺,大老爺現在雖然是詞臣,但在京里總能想辦法,給縣裡施壓的。」吳為道:「還有大人的父親,請他老人家在杭州府也想想辦法,都比大人衝動強。」
「唉……」好說歹說,終於把王賢勸下,待寫了信給魏源和王興業,天已經黑了。王賢命人設宴為吳為接風,卻被他勸住道:「小人來的路上,見無數災民湧入浦江,想必大人已經領到賑災的命令了吧,這時候宴飲的話,難免招惹物議。」
「還是你考慮得周全。」王賢聞言大感欣慰道:「這段時間你不在身邊,我真不習慣啊。」頓一下,指著帥輝兩個道:「他們倆忠心可靠,可惜早年不務正業,連字都不識,遇到事兒是干著急幫不上忙!」
「大人過獎了。」吳為見火候差不多,便對王賢道:「其實屬下這次來告狀之外,也有投奔之意,大人要是不收留,屬下就走投無路了。」
「太好了。」帥輝聞言大喜道:「小胖哥來了,我們再也不用挨罵了。」
「罵你還不是為讓你長進?」王賢瞪他一眼道:「不知好歹的東西!」卻對吳為的請求不置可否。「先吃飯,吃完再說!」
晚飯是簡單的四菜一湯,沒有喝酒。王賢親自為吳為安排了房間,囑咐他早點休息。剛要離開,卻被吳為叫住道:「大人能給個明確的答覆麼,到底收不收留屬下?」
「這個……」王賢苦笑道:「我本想考慮一晚上,再答覆你的。」
「這又何必呢?」吳為的幾根傲骨又癢了,淡淡道:「若是不方便的話,我是不會讓大人為難的。」
「不是不方便。」王賢一陣糾結,長嘆口氣道:「唉,從私心講,我當然想讓你留下來幫我,可是……我不能害了你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