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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賢和朱瞻基要去的,正是趙王位於京城西隅清涼山下的清涼別業,當然在這時節,這別業又喚作另一個名字——秋魁斗場!
馬車駛到府前,王賢見大門外停滿了車轎,「這都是進去斗蟲的?」
「不然來幹啥?」朱瞻基興致不高道。
「看樣子非富即貴啊。」王賢跟個鄉巴佬似的驚嘆道。這年代有馬車坐的,跟後世坐寶馬的一個檔次,能坐轎子的,那就直接勞斯萊斯了……
「那當然。」朱瞻基道:「不富不貴你也進不去。」說著話,他的馬車徑直駛入府中。等在外頭的那些轎夫車夫紛紛側目,小聲打聽著,這又是哪位貴人……光有錢,是進不去趙王的府里的。
馬車停穩,便見幾個華服青年迎出來,朝從車上下來的朱瞻基笑道:「盼星星、盼月亮,終於把殿下盼來了!」
「是啊,今天終於能一睹紅袍大將軍的風采了!」
朱瞻基的臉色瞬時一僵,強笑道:「今天就是來看看。」
幾個青年一愕,旋即恍然道:「也對,知己知彼,方能百戰不殆。」
朱瞻基的臉臊得發燙,得虧皮黑看不出來。
「這位是?」看著跟在他身邊的王賢,眾人笑問道。
「我哥們兒,王賢。」朱瞻基把王賢拉過來,又為他介紹這幾個,都是王公子弟,其中為首的成國公朱勇……他爹是大名鼎鼎的靖難功臣朱能,永樂四年病死在南征路上,朱勇便襲了爵位,至今才不過二十多歲。
王賢不禁暗自感嘆,真是人和人不能比啊,人家不到二十歲就是國公爺,自己眼看也二十了,還無品也無級呢。
「嚇,原來你就是王賢,」不過朱能等人對他也是興致勃勃,使勁拍著他的肩膀道:「姚少師的高足,真是大名如雷貫耳啊!」
這些混蛋嘴上說得好聽,手上卻用了狠勁兒,饒是王賢每日打熬筋骨,還是痛得他暗吸冷氣,卻仍強撐著面帶微笑。
朱瞻基擋開幾人的手,笑道:「他們就這樣,見面就要稱稱斤兩,是不跟文弱書生玩兒的。」
王賢強笑道:「好在我文不成武不就。」
眾公子哈哈大笑起來:「那樣最好,跟我們一樣。」說完不再理會王賢,簇擁著太孫朝秋魁堂去了。所謂秋魁堂,是間五楹大廳的主斗場,裡頭擺著十幾張矮腳檀木方桌,每張桌邊三把椅子,主斗雙方主人打對面而坐,正中是仲裁的座位。外圍則一圈圈圍滿了觀眾兼賭徒。
因為蟋蟀就小指頭那麼大,在個蟋蟀盆子裡廝殺,離遠了根本看不清,所以管你是王公貴族還是市井無賴,看的時候都是頭挨著頭,肩擦著肩,臉上沾滿了唾沫星子,卻依然樂在其中,如痴如醉,渾忘了還有什麼禮儀尊容。
此時大廳里人頭攢動,幾乎每張桌邊都圍滿了人,不過正中的那張鋪著黃綢的桌子邊,卻空空如也。幾人告訴朱瞻基,這張桌的擂主,便是趙王殿下的金翅王,已經連贏了一十八場。京師內外許多不信邪的高手,都無一倖免敗下陣來,如今已無人敢來應戰了。
「我就是不信邪的之一,覺著自家今年的紫袍元帥,也是百戰百勝的高手。就和趙王來了一場賭戰,約定誰輸了,就關掉自家的斗場。結果才一下場,紫袍元帥就被咬成了光杆……」朱勇一臉傷心道:「我現在是天天在這住著,就盼著有人給我報仇了。」他是真傷心啊,開一季斗場,光靠坐莊抽水,少說也有三五萬兩銀子,足夠他國公府的日常開銷了。
「是啊,我們也是……」幾個貴公子紛紛『哭訴』起來,竟都是趙王的手下敗將,最少也輸了一萬兩銀子,著急冒煙地想翻本。而太孫殿下就是他們的希望——朱瞻基去年養的蟲兒,也是打遍京城無敵手的,直到了秋末,年老體衰時,才被朱高燧的蟲擊敗。不過大伙兒都覺著,太孫殿下的蟲之前斗得太多,已經是強弩之末了,要是在巔峰狀態,還不一定誰輸誰贏呢。所以大家對他倆今年的對決,充滿了期待。朱勇幾個都知道朱瞻基和趙王的賭約,也猜到他今天會來,這才一早就等在這兒。
這時候,賭客們也看到朱瞻基了,紛紛過來見禮,嘴上都少不了那句話:「去年殿下惜敗,想必今年必能更上層樓,能不能幹掉金翅王,就看殿下的了!」
朱瞻基想說,我的紅袍大將軍被雞吃了,可他是個要面子的,此情此景,萬萬說不出口。不禁面似火燒,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。這時朱勇看出端倪,小聲問道:「殿下難道沒信心麼?」
「怎麼會!」朱瞻基忙掩飾地放聲大笑道:「我肯定是贏家……」
話音未落,便聽一聲「說得好!」身穿得體墨色長袍、腰系玉帶,手持象牙摺扇趙王殿下,在一眾從人的簇擁下,施施然出現在廳中。王賢早聽說皇上三子,老大像佛,老二像爹,老三像媽。現在看這趙王高燧,眉目間竟與徐妙錦有三分相似,便已是難得的美男子了。
「三叔。」朱瞻基拱拱拳。
「賢侄免禮。」朱高燧笑道:「你可叫三叔苦等啊,我還以為你要爽約了呢。聽了剛才你的話,我才徹底放心了。」
「呵呵……」朱瞻基幹笑道:「侄兒豈是言而無信之輩。」
「就是,堂堂太孫殿下,要是爽約的話,豈不讓人笑話?」朱高燧笑道:「我的蟲兒隨時可以下場,擇日不如撞日,就今天吧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