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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賢為什麼會這個態度?金幼孜這才強迫下來冷靜下來,仔細尋思王賢的心思。
不想不要緊,一想嚇一跳!
『莫非,他也對皇上的作為不滿?肯定是這樣!他現在是國公,本身就是勛貴的一員!當然不願意看到勛貴的地位遭到剝奪了!』明明是冬天在戶外,金幼孜卻出了一腦門子白毛汗,心驚膽戰到了極點:『這可如何是好?要是他也反對皇上,我們哪裡還有半分勝算?!』
王賢絲毫不理會金幼孜的心理活動,轉身就進了屋子裡。
金幼孜被丟在院子裡愣了足足盞茶工夫,才一下子回過神來,趕緊追進屋裡,對悠然自得坐在炕上盤玉石的王賢急聲道:「公爺,皇上對您可恩重如山啊!」
「這還用你說?」王賢細心地用柔軟純棉的白毛巾,慢慢地摩挲著手中的玉件,就像對待初生的嬰孩一般。話頭也轉到盤玉上:「這盤玉很有意思,玉有五德,仁義智勇潔。孔聖人說,君王無道,不可陪葬玉器。與其說是人盤玉,不如說是玉盤人。」說著狀若無意地笑笑道:「所以啊,這人想配上手中玉,得時時打磨自己的德行啊!」
「公爺言之有理……」金幼孜隨口應付著,王賢口中的盤玉經,在他聽來卻是在含沙射影地以玉自況,至於那玉的主人,自然就是皇上了。
這樣一來,他豈不是在指責皇上德行不夠?配不上他!
金幼孜是又氣又怕也不敢發作,只能硬著頭皮試探問道:「皇上讓下官問問公爺,在山東待夠了沒有?是不是可以回京了?」話說出口,他都想抽自己兩個大耳光!這種屁話說出來,不找抽嗎?!
「呵呵……」果然,王賢像看白痴一樣瞥他一眼道:「勞煩學士替某家稟明皇上,為臣在山東還沒待夠,暫時不想回京。」
「這個……」金幼孜一陣口乾舌燥,他發現自己在王賢面前,跟個白痴沒什麼兩樣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:「公爺,皇上需要公爺回京坐鎮,您不能有負聖恩啊……」
「勞煩學士稟明皇上,皇上修德行,行仁政,萬民稱頌,天下景從,江山固若金湯,為臣就不回去添亂了。」王賢說著,瞥一眼金幼孜道:「何況當初,大學士們不是力勸皇上不要強留我麼?」
「此一時彼一時了……」金幼孜想不到,王賢居然連他們幾個私下裡對皇帝說的話,都一清二楚。登時老臉通紅,吭吭哧哧道:「公爺啊,皇上的處境確實艱難,您就不要鬧脾氣了。」說著朝王賢深深作揖道:「過往有對不住的地方,下官給您賠不是了。」
「哼!」王賢重重一拍几案,嚇了金幼孜一跳,抬頭一看,只見他面色冰冷,殺氣騰騰地怒喝道:「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的小九九!搞不定了就想讓老子回去替你們收拾爛攤子?完事兒再讓老子把鍋往自個身上一背,和勛貴們同歸於盡?!」
被王賢這突如其來的怒氣所懾,金幼孜臉色慘白,額頭再次浮現豆大的汗珠,而且比之前更大更密。
「我怎麼就沒見過像你們這樣厚顏無恥之人?!」王賢卻愈加怒不可遏,再次重重一拍桌案,將那軟玉配飾都拍成了兩截:「趕緊給老子滾出濟南城,再敢廢話一句,打斷你的狗腿!」
「唉……」金幼孜被罵得天旋地轉,五內火起,有心放兩句狠話,又怕真惹毛了這煞星,讓他給弄死就歇菜了。憋得他面色青紫,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。
「站住。」身後響起王賢的低喝聲。
金幼孜很想繼續往外走,可兩條腿卻偏偏不爭氣地定住了。
「給兩個姓楊的帶句話,再敢利用皇上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秘密,小心老子跟你們算總帳!」只聽王賢冷冷說道。
金幼孜一下想起王貴妃之死,忍不住打了個寒噤,下意識點了點頭,便趕緊往外走,想要逃離這個惡魔。誰知失魂落魄走到門口,沒留神腳下,一下被門檻絆了個狗吃屎……惹得門外的錦衣護衛笑成一團。
金幼孜無地自容,從地上狼狽爬起來,也顧不上拍打那簇新官袍上的灰土,便用袖子掩面而去。
等他踉踉蹌蹌出了萬竹園,候在外頭的長隨大驚失色,趕忙迎上去,七手八腳扶住金幼孜,剛要開口詢問發生了何事。卻見他面目猙獰地咆哮起來:「都閉嘴!」
長隨們知道,這是學士受了氣朝他們撒呢,趕緊乖乖閉嘴,扶著金幼孜上了轎子,領班的小聲問道:「老爺,咱們去哪?」
「回去……」轎子裡,傳來金幼孜有氣無力的聲音。
「好嘞,回驛館!」長隨便高唱起來。
「不是回那!」金幼孜卻尖叫起來:「本官是要回京!」
「啊……」長隨吃驚地下意識問道:「老爺,咱們的行李可還在驛館呢!」
「閉嘴!閉嘴!閉嘴!」金幼孜根本不管那一套,咆哮道:「現在!立刻!馬上!離開這鬼地方!」
第1157章 人生如戲,全憑演技
金幼孜連驛站都沒回,徑直便離開濟南,就連行李還是儲延給收拾起來,讓人快馬加鞭追上去,送到他手裡的。
這一路上,金學士可太煎熬了。想他當初他在皇帝面前誇下海口,信誓旦旦要將王賢帶回,如今卻像喪家之犬一般落荒而逃。真可謂躊躇滿志而來,顏面掃地而回,讓他回京後如何向皇上交代?如何跟同僚解釋?如何面對朝野上下的震天嘲笑聲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