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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賢點點頭,又立了片刻,才轉身進去船艙,便見被綁成個粽子的鄭檜,肚子圓的像個球,口鼻中沾滿了涕淚和污水,在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。
王賢輕聲問道: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
「鄭松。」那人低聲道。
「還想再喝點水麼?」王賢的聲音很溫柔,卻透著陰冷。
「……」那人想一想,改口道:「鄭檜。」
「這才對。」王賢讚許地點點頭,問道:「伍紹元是怎麼死的?」
聽到這名字,鄭檜面色一變,低聲道:「我不知道,當時我去福建做生意了。」
「這麼說,他確實是死了?」王賢冷冷問道。
「是……」鄭檜暗暗叫悔,原來人家是詐自己的。便緊緊閉上嘴。
「他為什麼會死?你最好別急著說實話。」王賢聲音低而陰森道:「我今天心情不好,希望你能讓我宣洩一下。」說著幽幽一嘆道:「你看你的肚子裡,現在灌滿了水,要是壓一下會怎樣?」話音未落,二黑便一腳踹在鄭檜的肚皮上,他登時渾身如爆掉一般。反覆幾腳下去,鄭檜已是七孔流水,嘔吐痙攣……
「好了好了。」王賢叫住二黑,柔聲道:「我相信他會乖乖說的,對不對,子會?」
鄭檜聞言一愣,子會是他的字,顯然對方早就盯上自己了。但他已經顧不上驚訝,因為他實在熬不住酷刑。這夥人除了用水灌他,還用豬鬃猛扎他的子孫根,那真是曠古未見的酷刑啊,在那種慘絕人寰的痛苦下,什麼性命、什麼榮辱、什麼家族、什麼忠義,全都被統統擊碎,只剩下一個念頭,就是結束這種痛苦。他想過咬舌自盡,但不知是沒有力氣,還是沒有勇氣,實在無法一死了之,那就只有『招供』了……
「我說,我說……我和伍紹元、還有鄭邁的大兒子原先曾一起上學。伍紹元入贅後,我自然很高興,因為家裡規矩太嚴,人人都板著個面孔,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,自從他來了,我倆便整日泡在一起,吃酒作樂,我把他當成最好的兄弟,誰知道他竟然是個衣冠禽獸……」鄭檜低聲道。「他竟然趁我酒醉,意圖強暴我的妻子,結果我聽到聲音,及時發現,一時衝動把他殺了。」
「編瞎話都不會!」王賢粘上毛比猴兒都精,一針見血地拆穿道:「伍紹元連他自己的老婆都不碰,卻去動你老婆?他腦袋被門夾過?!」
「大人,這畜生不說實話,看來還得繼續用刑!」二黑悶聲道。
「……」鄭檜面色一陣糾結,終是哭泣道:「我不能說,你就是殺了也沒用。」
「我可以殺了你,但不是用刀,而是用豬鬃!」帥輝陰森森地舉起那跟黑油油、硬挺挺、帶著血的豬鬃,嘿嘿問道:「不知你能撐幾百下?」
「不、不——你用刀!」鄭檜竟嚇得失禁了,其實也不是失禁,因為他的下體完全失去感覺了。
「就用這個!」帥輝便又捅了上去,鄭檜痛得大叫一聲,竟暈了過去。
王賢看得下身一緊,小弟弟縮成了一團,他不禁瞥一眼帥輝,心說這小子真有夠變態,竟能想出這種酷刑來。
帥輝尷尬地笑笑,把那根豬鬃丟到地上。
「那個怎麼樣了?」咳嗽一聲,王賢問道。
「那個像塊木頭,怎麼折騰他都不吭聲。」二黑嘆氣道:「怎麼會有這種人?」
「他是明教的死忠,用刑沒用的。」在富陽時,王賢審訊過這種狂熱的明教徒,那些人雖然不會念什麼『熊熊聖火、焚我殘軀』,但為了他們的信仰,竟完全視疼痛於無物,置生死於度外……
至於這鄭檜,雖然也是硬挺著不說,但不同於那種被洗腦的決然。他的堅持其實是對後果的恐懼,這並非無懈可擊的——因為恐懼,就是最真實的答案了。
待到鄭檜再次醒來,看到了王賢那張清秀的臉,卻渾身毛骨悚然。
「該說的都說了,還有什麼好害怕的?」船艙里沒有第三個人,王賢盤腿坐在鄭檜身邊,手裡拿著片潔白的手帕,為他擦去口鼻的污漬和血跡。看著鄭檜一臉驚愕,王賢微笑道:「不信的話,我重複一下你方才說的……你父親叫鄭洽,洪武年間進士,官至翰林待詔。建文四年,南京城破,官方的說法是,你父親當時在皇宮中喪身火海。但實際上,你父親沒有死,他和一干忠心的文武追隨建文君出奔,卻也不是一味逃亡。他們一直在積極籌備東山再起。其中你父親在福建經營,而出於安全考慮,建文君被留在了浦江,置於鄭家的保護下。」頓一下道:「對了你也不叫鄭檜,而是叫鄭樵,對吧?」
鄭檜又要暈過去了。天啊!難道我在昏迷中,真的把什麼都說出來了?當初我為什麼不咬掉自己的舌頭呢?這真是滅頂之災啊,不止是他,還有鄭家,還有陛下!難道一切都要結束了麼?!萬般恐懼襲上心頭,把他的心防徹底壓崩潰了……
「你還告訴我,伍紹元他爹是錦衣衛,他總想著立個大功,讓朝廷恢復自己的身份,給自己加官晉爵。他和鄭邁的大兒子,是生意上的夥伴,偶然一次機會,伍紹元從他那裡,聽到了鄭邁的臨終遺言。說什麼『鄭家要遭滅頂之災』之類,便斷定鄭家藏著什麼要命的大秘密。但你家嚴防死守,只有核心的幾個人知道。他一個外人根本無從知曉,於是這小子橫下條心,入贅你鄭家。別人都以為他入贅是為了你妹妹,但事實上,他是為了你。你倆成了一家人,無話不談之後,借著酒勁兒,他問你鄭邁是怎麼死的?你一時不慎,說漏了嘴。結果酒醒之後,後怕極了,趕緊告訴你家長輩,結果他們策劃了伍紹元失蹤,又安排你去福建找你父親,避避風頭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