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11頁
平日裡京城的王公大臣尚且覺不出這些衙門有多重要,可一旦文官們集體罷工,大明朝的政權立馬停轉!朝廷和地方失去聯繫,各省的物資停止運送,軍隊立刻就斷了糧,京城也沒了漕運的船隻靠岸。整個大明朝一片死氣沉沉,就像隨時會窒息一樣……
皇帝陛下『惶恐』了,好說歹說,才將幾位大學士、六部尚書、都御史、大理寺卿這些文官首領請到宮裡,詢問他們如何才能復工?這本就是商量好的一齣戲,答案自然毫不意外,文官首領們一致要求嚴懲長陵行兇的兇手,不管爵位多高,都要繩之於法,以慰死難同僚的在天之靈。
朱高熾表示,自己會盡力為他們主持公道,讓文官們先回去,又把一眾勛貴頭領找來。
張輔、朱勇、徐景昌、王通等人出現在皇帝面前,畢竟都是心機深沉之輩,表面上恭恭敬敬,看不到絲毫敵意和隔閡。但誰都清楚,經過了之前的那些事,雙方已經形同陌路,再也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。
「長陵中發生的事情,震古爍今,聳人聽聞。」朱高熾面無表情地看著幾人,沉聲道:「朕都不忍心回憶當時的場景,但凡還有一絲人性,怎能做出那種獸行呢?」
皇帝的指責,在幾位勛貴的意料之中,這種時候,他們肯定不會服軟,朱勇挺著脖子道:「若非皇上聽信讒言,對先帝太過不敬,又怎會發生先帝顯靈之事?勛貴們又怎會情難自已、含恨出手?」
「好一個情難自已、含恨出手!」洪熙皇帝冷哼一聲,擺手阻止勛貴們繼續辯解道:「朕今日找你們來不是說長陵之事,而是問問你們,眼下怎麼辦?」皇帝的臉上浮現出濃濃疲倦之意道:「文官們集體罷朝,大明已經變成一團亂麻,再幾天下去,非要亡國不可!」
「這……」沒了先帝那面大旗,勛貴們這下硬不起來了。他們這夥人,打仗是行家,陰謀詭計也能玩得轉,可要讓他們操持國政,事無巨細,還不如殺了他們來的痛快。
所以沒人敢說『沒了張屠戶,還吃不了帶毛的豬』之類的混帳話。
「皇上,不能縱容他們!」徐景昌蒙聲說道:「要我說,就得像太祖皇帝那樣,把他們抓到大堂上,讓他們帶著鐐銬處理政務,看他們還敢不敢耍橫!」
『啪!』朱高熾實在聽不下去,重重一拍桌案,指著徐景昌罵道:「一派胡言!太祖時那是官員們有罪,才讓他們戴枷理政,如今官員們犯了什麼罪,要給他們也帶上枷鎖?」
「他們敢用罷朝來要挾朝廷,這還不是罪嗎?」徐景昌挺著脖子犟道。
「那是因為他們十幾名同僚被活活打死,幾十上百名同僚重傷臥床!」朱高熾厲聲喝道:「要是換了你們的人遭到這一切,你們會無動於衷嗎?!」只有不涉及到先帝,君就是君,臣就是臣,君訓臣,臣只能乖乖聽著。
「陛下……」可能是覺得局面有些被動,張輔又想往朱棣身上扯:「勛貴們是看到先帝顯靈才控制不住的……若沒有那一場,說不定到現在先帝的梓宮還抬不起來呢。」
「少給朕東拉西扯!」朱高熾嘗到了置身事外當裁決者的好處,怎麼可能再讓張輔牽著鼻子走?又拍了一下桌案,沉聲道:「現在朕就問你們怎麼辦?!殺人償命、欠債還錢,還是不是大明朝的王法了?」
「是……」張輔硬著頭皮道:「可是當日情況十分特殊,場面混亂無比,也分不清誰出手,誰沒出手……」
「只要用心查,總能查清楚的!」朱高熾打斷張輔的話頭,沉聲說道:「一個月不行就兩個月,半年不行就一年!朕就不信查不出個子丑寅卯來!」
「……」勛貴們不說話了,只是相視冷笑,皇上實在太天真!以他們在行伍中,豐富的打群架經驗來看,這種事情永遠別想查出真相,最後頂多殺幾隻替罪羊,整件事就算揭過去。
「皇上要查當然可以,只是不知,派哪些人查?」還是張輔最冷靜,沒忘了問問主審官是誰。
「刑部、大理寺、都察院還有錦衣衛,夠不夠?」朱高熾冷聲問道。如今東廠已被撤銷,錦衣衛也喪失司法權力,這本是洪熙皇帝廢除前朝暴政的標誌,但面對著尾大不掉的勛貴們,朱高熾確實有些後悔自己操之過急了。這次讓錦衣衛加入三法司,其實就是一次象徵性的糾錯。
「臣以為,僅有錦衣衛不足以保證,文官們不會對勛貴打擊報復,甚至屈打成招。」張輔堅持道:「臣請皇上恩准,讓五軍都督府共審此案,以保證勛貴們的安全……」
「是啊,皇上,公爺說的有道理,臣等附議!」朱勇等人也紛紛附和:「否則臣等萬萬不敢奉詔!」
「你們……」朱高熾胸口起伏,似乎被咄咄逼人的勛貴們氣得不輕。
勛貴們早就不怕皇帝的怒火,依然挺著脖子堅持著,最終還是皇帝讓步了,氣得面膛發紫道:「五個都督每次只能去一位,你們自己商量著辦吧!」
「臣等遵旨……」勛貴們大喜,只要有一個都督參與過堂,就保准攪和的他們什麼也查不出來。
勛貴們神清氣爽地出了乾清宮,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。
「奶奶的,白提心弔膽了這些天。」朱勇放聲笑道:「要是早知道這個結果,都沒必要讓小四他們出去躲風頭了!」
「誰想到,文官們鬧出這麼大的動靜,結果就換了個屁呢?」王通笑道:「當時還以為會出多大的事,才讓他們出去躲一躲,咱們還真是白擔心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