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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學生也沒幹什麼。」王賢謙遜道:「還是老師把周糧商他們都鎮住了,不然他們不可能這麼聽話。」
「哈哈……」不居功的下屬是上級的最愛,魏知縣端詳著自己的學生,那真是越看越喜歡,「你用的法子實在太巧妙了。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,那些糧商為何會著了魔似的蜂擁而至,又中了邪似的降價呢?」
「其實學生也是學習古人。」王賢不知怎麼跟他解釋『囚徒困境』,只好換個說法道:「當年范文正公在咱們杭州時,就用這個法子平抑糧價。」
「哦?」魏知縣博聞強記,王賢一提,馬上想起來確有此事。北宋皇祐初,杭州大旱,糧食奇缺,更有不良商人乘機囤積哄抬,以至糧價暴漲一倍,仍勢頭不減。但時任杭州知州的范仲淹,沒有採取常規手段放糧平糶,而是派人沿運河張貼告示,廣為宣傳官府以市價兩倍的價格,開始收購糧食。
各地糧商見有利可圖,紛紛『日夕爭進』,運糧到杭州銷售。很快,杭州市面上糧食又充足起來。所謂物稀才貴,糧食多了,價格自然回跌。大飢之年,杭州竟看不出一點饑荒跡象……
「原來如此!」魏知縣恍然大悟,卻又不勝感慨。自己熟知典故,但事到臨頭,卻一點辦法沒有,王賢沒讀過幾天書,卻總能活學活用,看來自己真是讀書讀愚了……
「你能想到范公的法子,也很是難得了。」魏知縣贊道。
「可惜范公輕描淡寫,不帶一絲煙火氣。」王賢苦笑道:「學生用出來,卻是一副無賴嘴臉。」
「哈哈哈。」魏知縣卻笑道:「范公那是聖人,你能跟他比?再說史家為尊者諱,是要用春秋筆法的,誰知他當時,有沒有像你一樣,也擺出無賴嘴臉?」
「嘿嘿。」王賢見魏知縣難得的心情大好,趁機道:「學生有件事,想請老師定奪。」
「講。」魏知縣頷首道。
「戶房現在只有學生一個經制吏,每日很是吃力。今年眼看要封筆,倒也罷了。老師看看是不是,明年回來把編制補上。」王賢笑道:「橫豎是朝廷發俸祿,省下來也不是自己的。」
「庸俗!你這樣的東西,八輩子也當不了聖人!」魏知縣笑罵道:「你當為師是省錢呢?我是為了讓你在戶房站穩腳跟!」說著微笑道:「過了年,為師就提拔你當司戶,這樣你也算第二年了,說得過去。」頓一下道:「至於兩個典吏,你可以推薦一個……」
言外之意,剩下一個我要做人情。但給王賢一個名額,已經是極大的獎賞了。
「多謝師尊!」王賢大喜道。
第0075章 衣錦還鄉
老子回頭,不覺重添一歲,孩童拍手,喜得有遇新年。
對中華民族來說,春節是一年最重要的節日,無論哪個朝代。
儘管太祖皇帝嚴格要求他的臣子,不到年三十下午不許放假。但在富陽這種縣城裡,過了小年之後,衙門裡便處於放羊狀態,每天只留個值守的。其餘人各忙各年,基本不再來衙門了。
不過以魏知縣之奉公守法,排衙還是要的。是以王賢一直在衙門裡住到年三十,聽完縣令大人本年最後一次訓話,才得以回家過年。
大街上,小孩拿著爆竹在街上競相追逐,不時放一個竄到天上去,發出清脆的響聲。店鋪已經全都關門,鋪板上貼著喜慶吉祥的春聯,地上還有紅紅的爆竹皮。家家都在準備年飯,各種臘肉、蜜餞的香氣飄到街上,混著爆竹的硝煙味,釀成一種叫除夕的氣息。
以前每逢春節,都是王賢最難過的日子,因為他沒有親人,無處團圓,只能在朋友家過年。感受著人家的團圓氣氛,卻不可能融入進去,因為他始終是個外人。
但今年不一樣了,因為他有爹有娘有哥有姐有妹子,他有家了!那種一年一度出現,啃噬他心靈的孤獨自憐不見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急切和興奮——那種心靈的牽連讓他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,朝著家的方向大步走去!
「我回來了!」進了巷子,推開門,看到家裡的牆上、門上甚至水缸上,都貼上了顯眼的倒『福』,老爹正在銀鈴的協助下,往門框上貼春聯。老娘在炸魚,林清兒和侯氏在揉米糰,王貴則在打掃堂屋。
感受到家裡濃濃的年味,王賢大聲叫道:「我愛你們!」
驚得老爹老娘張大嘴,小妹瞪大了眼,林姐姐羞紅了臉……
「滿嘴胡話!」老娘撿起掉在地上的笤帚,扔到他頭上道:「趕緊把堂屋掃了!」
「遵命,親愛的老娘!」王賢接住笤帚,像個頑童似的揮舞起來:「掃屋掃屋,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!」
「這小子,不會又犯病了吧?」老爹呆呆地看著他,一臉擔心道。
「呸呸!」老娘怒道:「大過年的,說點吉利話!」
待把家裡收拾停當,已經過了午飯的點。不過年根下怎麼會缺吃食?何況老王家今非昔比了……
胡亂吃點炸魚燻肉填下肚子,王家村便有人來接。除夕這一天,要拜祖先,還得給祖先守歲,自然要回鄉下王家村去了。
王家父子如今在縣裡都是炙手可熱。王家的親族平日裡尚且爭相巴結,如今來接他們回家過年,更是你爭我搶。最後還是族裡最有面子的幾個男女,搶到了這個光榮的任務。
王賢這才明白,老娘為啥讓他提前把過年的新方巾、銀湖綢直裰、黑鼠皮夾襖、粉底暖靴穿上……再看老爹老娘時,也是里外一新,貂裘上身,活脫脫一對財主闊太。小銀鈴則頭戴昭君帽,額佩玉花頭箍,身穿粉色的裙裝,外罩絲絨披風,小臉吹彈得破,眉目笑意盈盈,十足十美人胚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