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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賢望著他的背影,若有所思起來。
過了高平縣半天,隊伍突然看到有煙塵滾滾而來,莫問沉聲道:「是大隊人馬!」
「戒備!」許懷慶斷喝一聲,訓練有素的將士們趕緊占據附近的山包,全神戒備地望著越來越近的大隊騎兵。
這時已經能看清對方是官軍打扮,眾人心神便鬆了一半,斥候上前與對方接觸,不一會兒領回一個千戶裝飾的武官,那武官見為首的王賢如此年輕,不禁微微驚訝,旋即神情一肅,單膝跪下道:「末將山西都司衙門千戶石英,奉命前來迎接欽差大人!」
「有勞石千戶了。」王賢點點頭,笑問道:「不知千戶奉的哪位大人的命?」大家都是千戶,但王賢這個千戶,是錦衣千戶,而且有欽差的光環,自然比對方大多了。
「當然是我們都台大人和藩台大人。」石英道:「末將本是奉命到省境迎接上差的,沒想到上差來得這麼快,恕罪恕罪。」
「千戶何罪之有。」王賢笑笑道:「那就麻煩石千戶了。」
「這是末將應該做的。」石英恭聲道,便命大隊人馬轉向,護衛著王賢北上。有了地頭蛇隨扈,王賢他們的旅途舒服多了。每到一地,地方的官府和驛館,早就給衛士們備好了熱湯熱飯,收拾好了住處。王賢和一幹頭腦,自然更是頓頓好酒好菜,住宿條件也是好得沒話說。
這天晚飯後,吳為幾個到王賢屋裡喝茶,雖然已是天色大黑,但這間軒敞北屋的房樑上吊著燈,房角上坐著燈,書案上也擺著燈,十幾盞燈同時點著,把房間裡映照得亮如白晝!
「嘖嘖,」許懷慶站在屋中央,上下左右地打量著,嘖嘖道:「誰說山西是個窮地方來著?這幾日住的驛館,那是一家比一家闊氣。」
「你什麼眼神啊!」王賢笑罵道:「看不出房間裡的擺設,全都是新換的。」
「是。」吳為是個識貨的,點點頭道:「這屋裡一色的黃花梨家具,書案是檀木的,上面的紙筆墨硯都是徽州出的精品,桌子上,茶几上的上等細瓷碗,還有這些花瓶、掛畫,其實都是兩宋的古玩。」
「算算,這一屋子的擺設得多少錢。」王賢對吳為道。
「最少三萬兩銀子。」吳為估摸一下道:「最貴的就是這副蘇東坡的真跡,在京城不下萬兩銀子。」
「哪家驛館能用這麼貴的擺設?」王賢笑道:「分明是專門給我們換的。」
「嘖嘖,這待遇,」許懷慶笑道:「欽差就是不一樣啊。」
「待遇是不錯,不過另一方面,他們又像防賊一樣防著我。」王賢冷笑道:「沒過高平縣之前,咱們還能看到點真東西,但從石千戶迎上來以後,我們就被他們隔離了,只能看他們想讓咱們看到的,只能聽他們想讓咱們聽到的,這樣還查個屁案子!」
眾人深以為然,許懷慶道:「怪不得戲文上,欽差大臣都要微服私訪,大人,咱們當初也微服私訪多好?」
「你當咱們是在演戲啊?」吳為啐道。
「欽差的行止都是有規矩的,過州縣境要向當地官府通告,州縣官要前來參拜。」莫問解釋道:「大人要是不露面,人家馬上就知道咱們有小動作,還微服私訪個頭啊?」
「那戲文上演的都是假的了?」許懷慶遺憾道。
「也不盡然,還是要分情況的,有時候不得已,只能行此非常之舉。」王賢笑道:「但咱們距離太原何止千里?我現在微服,是不是早了點?」
「也是,萬一半路上被官府抓起來,那就丟老人了。」許懷慶點頭道。
「對了,二黑呢?」王賢問道。
「他呀,跟在龍姑娘屁股後面轉呢。」許懷慶笑道:「任龍姑娘怎麼白眼,他就像一貼狗皮膏藥,牢牢貼人家腚上了!」
「哈哈哈……」屋裡一陣浪笑,笑罷了,王賢正色對眾人:「那就不管他了。人家蒙上咱們的眼,咱們也不能就這麼聽之任之,我雖然走不得,但你們是可以的。」說著看看閒雲和吳為道:「二位找個機會悄悄離隊,趕在我前面去一趟晉王墓,看看能不能偷偷見一見朱濟熺。我想,他能為我們指點迷津。」
「是。」兩人沉聲應下。
「如果見不到人,」王賢道:「你們就在太原等著與我匯合。」
「是。」兩人領命。
其餘人也巴望著王賢,卻見他揮揮手道:「都睡覺去!」
有衛隊保護,被地方官府迎來送往,王賢之前十幾年聽過的奉承,都沒這一路上聽過的多,就這樣飄飄然、施施然十幾日,來到了山西的省會太原。
太原,古稱晉陽,別稱龍城,踞天下之肩背,襟四塞之要衝,控五原之都邑,自古就是王霸據以爭奪天下的重鎮。其城高強厚,不亞於帝京,人煙繁茂,幾類於江南。
王賢抵達太原之日,山西地面的官員,舉行了隆重的迎接儀式。山西布政使張春、山西都指揮使周延、太原知府賀鑄才等人,悉數在城外十里恭迎欽差,禮樂聲中,王賢替皇帝受了他們的大禮,才忙作揖還禮道:「下官拜見諸位大人。」
「上差切莫多禮,」周藩台六十多歲,滿臉褶子,一嘴河南官話道:「遠道而來辛苦了,老夫在官衙擺好了宴席為上差洗塵。」
「恭敬不如從命。」布政使是從二品的大員,在督撫出現以前,他就是地方最高長官,傳說中的封疆大吏,王賢一個五品武官,雖然有欽差的名頭,卻也不敢在對方面前托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