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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那他住在哪?」
「白日酒樓夜裡青樓,那叫一個快活。」張安淫笑道:「聽說最出格的一次,他同時讓一百個妓女陪他睡。還有個花頭叫『走馬觀花』,他騎在馬背上,那些妓女打扮得花枝招展,在路邊對他搔首弄姿,他看上哪個,就拉上馬來,當眾行淫。」
「這跟慶成王有一拼了。」賀知府聽得心嚮往之道。
「他還開賭局,讓那些武官跟他賭,一天能贏幾萬兩銀子。」張安道。
「那肯定的。」賀知府道:「換我也能贏那麼多。」
「總之才去沒多久,這位小爺便把大同搞得烏煙瘴氣,雞飛狗跳,他還怎麼有臉查案子?」張安笑笑道。
「不錯。」賀知府頷首道:「這位公子是出來逍遙的,壓根就沒有辦案的念頭。」
「管他呢,反正人家是勛貴世家,辦砸了差事又怎樣。」張藩台淡淡道:「不管怎樣,三路欽差是沒威脅了,倒是晉王這邊……」說著聲音壓低道:「太妃去的蹊蹺,而且據說,大殿下父子也失蹤了。」
「啊?」賀知府吃驚道:「失蹤了?」
「嗯,是王府的內線傳來的消息,應該不會有假。」張藩台道:「還說晉王已經軟禁了廣昌王。」
「這個節骨眼上,晉王府亂成這樣,恐非我等之福。」賀知府有些糾結道。
「是啊,據說皇上對太妃娘娘這位皇嫂很是敬重,皇上肯定要查明她的死因的。」張藩台道:「大殿下父子失蹤,也是蓋不住的……不過有漢王和趙王幫著說話,晉王殿下還是能過去這一關的。」
「那藩台擔心的是?」賀知府輕聲問道。
「本官,唉……」張藩台嘆氣道:「只怕重蹈臬台大人的覆轍。」
賀知府明白了,原來張藩台怕這差事落在他頭上,說不得,又得交給朝廷一份帶有玄幻色彩的奏報,到時候被弄去和臬台大人做伴,就徹底雞飛蛋打了。
「下官倒是想替藩台接過這副擔子,可惜位卑言輕,落不到我頭上。」賀知府想一想,突然眼前一亮道:「不如,讓咱們那位欽差大人,能者多勞吧。」
「喔……」張藩台聞言神情一松道:「好主意,我這就寫信給王爺,讓他想辦法把這差事交給咱們欽差大人。」說著又囑咐道:「這樣他更不能死了,一定要把他治好!」
「下官明白。」賀知府應道。
此時,那位一定不能死的欽差大人,正面色如常地與從汾陽返回的吳為說話。
「這個藥效很短啊。」王賢看看自己,又沒了病容。
「是藥三分毒,藥效長的就成毒藥了。」吳為無奈道:「下次大夫來之前,大人臨時服用一丸就是了。」
「也好。」王賢點點頭道:「怎樣,汾陽之行收穫如何?」
「收穫很大,我一件件講給大人。」吳為想一想道:「我們按照大人的吩咐,到了西北百八十里外的汾州城,說來也巧,正趕在那趙知縣的家眷扶靈回鄉,我和閒雲少爺一合計,當時就沒露面,而是第二天悄悄跟他們出城百里才現身。我們說自己欽差大人的手下,為了表明身份,還亮出了錦衣衛的腰牌,他們才相信我們……」
說著,他把當時的情形,一五一十講給王賢聽……
那趙知縣是上一科新及第的進士,河南人氏,才剛二十有五,去年放了知縣,攜妻來山西上任,誰知道剛一年多,便橫遭慘死,家裡自然震驚無比,老父親和他兄弟聞訊趕忙來汾州料理後事。
到了汾州,知州大人親自接見了他們,陪他們在趙知縣的靈前哭了一場,對趙父道:「趙知縣身遭橫死,魂魄日夜思歸家鄉,老先生宜速扶靈返鄉,擇個吉日下葬,也好使他入土為安。」說著拿出一包銀子道:「這是同僚們的一點心意,雖然不多,權作喪葬之資吧,老先生萬萬不要推辭。」說著對屬下道:「陪老先生去收拾一下行裝吧。」
趙父拿了銀子,清點了遺物,便和大兒子接了兒媳,扶著二兒子的棺材,一路灑淚離開了汾州。其實他心裡,也對兒子的死滿是疑竇,無奈民不與官斗,知州大人和省里都說了,兒子是被白蓮妖人作法害死,他也無可奈何,現在見到錦衣衛來查問此案,哪有不配合的道理。
當即便在山坳里,與吳為兩個詢問起兒媳來,兒子到底是怎麼死的,這一年又發生了什麼。
趙知縣的妻子回憶道:「亡夫上任後,發現惡霸欺男霸女、甚至殺人越貨的案子積壓如山,汾州百姓痛苦無比。他是立志要造福一方,不負聖恩的,於是便著手查辦案件,誰知剛抓了幾個疑犯,就遭到上司的訓斥,讓他不要亂來。亡夫說我怎麼是亂來呢?他們殺人犯法,難道不該抓麼?上司卻說不該抓。亡夫憤懣道,山西難道沒有王法了嗎?上司答道,山西有王法,但是是晉王的法。山西地界是晉王說了算,而咱們汾陽,是慶成王和永和王說了算,那些欺男霸女的惡霸,多半是慶成王的門人,殺人越貨的歹人,多是永和王的門客,打狗還要看主人,你明白了麼?」
「亡夫性情耿介,當時就跟知州大人頂起來了,說我不明白。我只知道大明朝的王法,是《大明律》,不知道什麼《晉王律》,他們犯了法,我就要抓他們!」趙妻道:「結果亡夫拒絕放人,與知州大人不歡而散。之後大半年時間,亡夫頂著上司的壓力,著實懲辦了一批惡人,汾州百姓無不稱頌。轉到今年,省里突然一紙調令,命他為轉運委員,把他調到省里去協辦糧草了,亡夫走時對我說,這是他們調虎離山,要把他調離汾陽。但無可奈何,只能上任去了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