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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這主意不錯……」韓老闆眼前一亮,旋即又苦著臉道:「可是,昨天有好些比諸位來得早的,只是此刻還沒到罷了。」
「他們睡懶覺怨誰?」糧商們見他有些鬆口,馬上一擁而上道:「立文契吧!」
「我不是東家,如何立得了文契?」韓老闆被一群如狼似虎的糧商包圍著,顯得很是無助。
「你怎麼這麼死心眼!」糧商們給他支招道:「你跟我們草擬份文書,待會兒對後來的也有話說。然後下午拿給你家東家簽字畫押,不就結了。」
「這倒沒問題,」韓老闆苦笑的:「可是沒有東家籤押的文書,人家誰當回事兒啊。」
「這個簡單。」糧商們就是不缺辦法道:「你可以付我們一部分定金。」
「這……」韓掌柜為難道:「這種事我不敢擅自做主!」
「真是死心眼。」糧商們罵道:「我們可以給你家折扣,一石糧食我饒你一百文,這樣你家老闆只能說你會做生意,別人也說不得什麼!」
「這……」韓掌柜看看眾糧商道:「可是柜上只有一點零錢,老闆買糧食的錢存在錢莊,要用他的印章才能取。」
「就是個堵人嘴的,不拘多少。」眾人毫無底線,只求速速簽好文書。
「那好吧,請諸位老闆寫下高姓大名,以及有多少糧食要賣……」韓掌柜終於招架不住群虎,到櫃面上寫文契,寫完一份,便有糧商在賣方下面簽字畫押,然後韓掌柜從櫃檯里,摸出一摞寶鈔遞給他。
那摞寶鈔破破爛爛,值一百文撐天了,糧商們也不嫌少,立即打了收條,揣入懷中,頓時感覺安心不少。
十幾個商人依次立契,可不是一時半刻能辦完的。裡面剛寫了兩份,便聽到外面響起一陣高過一陣的砸門聲。
「今日不營業!」有糧商替韓掌柜答道:「客人明天再來吧。」
「我們不是買米的,是賣米的。」顯然,外面敲門的也是糧商,而且人數比裡面的還多。「趕緊開門,別以為我們不知道,你們在裡頭幹什麼!」
「是啊,裡面的朋友,有財大家發,不好吃獨食吧!」外面的人大聲道:「再說也得講個先來後到,我們可是昨天上午就到的!」
裡面的人面面相覷,不開不合適,但是一開又會生變數。
「別管外面!」還是張老哥拿得定主意道:「你們幫著韓老闆,趕緊把文契寫完!」
眾糧商趕緊去找毛筆,五六個人幫著一起寫文契……
外頭按捺著性子等了一會兒,見裡頭毫無動靜,知道人家是打算生米煮成熟飯再開,各種被愚弄被損害被欺凌被侮辱的複雜情緒,登時占據眾人的心田,也不知誰帶頭喊了一聲:
「不能讓他們得逞!把門砸開!」
「對,太欺負人了,把門砸開!」便有年輕力壯的,朝著糧店鋪板又踹又撞起來。
第0072章 降價
周家糧店對面,有一家供應早點的飯館。上下兩層,下層擺著長條桌椅,是在臨近作坊做工的百姓吃飯的去處,已經過了卯時,工人們都吃過飯上工去了,樓下空空如也。
樓上的格局要精緻一些,擺著八仙桌、官帽椅,牆上還附庸風雅地掛著畫,是給有錢人準備的地方。這會兒還有三五桌客人,其中臨街的一桌上,坐著個穿醬色長袍,外罩綢面夾襖的年輕人,正在慢條斯理地吃臘腸粥。
他左邊坐著個大胖子,面對一桌子早點,卻探頭探腦往外張望,右邊一個面帶橫肉的大鬍子,倒是吧唧吧唧地大嚼大咽。
三人旁邊的桌上,還坐著七八個便裝隨從,時刻注意著各自那位的動靜。
「哎呀呀,」胖子雙手扶著桌案,驚呼道:「不好了,開始砸店了!」說著回頭對大鬍子道:「胡捕頭,趕緊讓人管管啊!」胖子便是杜子騰,周洋是他妻弟,他在這家店裡是有股份的。
「驢肉火燒真香啊,就是塞牙。」胡捕頭滿足地拍著肚皮道:「急個球,我就是來蹭頓飯,王兄弟說了,只要不出人命,我是不出面的。」
「啊。」杜子騰苦著臉望向王賢,「兄弟,你可不要見死不救啊。」他雖然是官,但在胡不留和王賢這一胥一吏面前,卻弱勢得很。
「老杜糊塗了吧,王兄弟不讓我出面,是愛護你們。」胡捕頭端起一碗雲吞麵,呼啦呼啦地喝下去,抹一把沾滿油光水漬的鬍鬚道:「真要我出面多簡單,找個查私鹽的藉口,把他們的船統統扣下,還不隨意揉捏?」
「但那樣人家一下就明白是圈套了,往後誰還跟你們打交道?」頓一下,他朝杜子騰齜牙笑道:「我們是無所謂,只要你們受得了,我這就找批驗所的人發票!」
「別別,千萬別……」杜子騰忙擺手道:「這要是光顧眼前,把各縣的糧商都得罪了,日後周洋他們可怎麼進貨?」
「其實也不要緊。」年輕人自然是王賢,他已經吃好了,用帕子擦擦嘴,折起來收回袖中,淡淡道:「這都是些認錢不認人、記吃不記打的主。你們的進價本來就比他們零售高一半,日後他們不賣,有的是願意賣的,所以最後他們還是會賣。」
頓一下,王賢呷一口薑茶清清口道:「其實這次也一樣。都嫌糧店拖拖拉拉、推三阻四,一口一個『不賣了』,但誰也不甘心兩手空空回家過年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