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畢竟,像二楊一金這樣勤勉才幹,又能深體上心的臣子,越來越難找了……
朱棣拿過漢王的奏摺,打開一看,果然觸目驚心,全是血寫的文字,上頭還浸著淚水,滿滿的悲憤透紙而出,看的皇帝也不禁神傷。怎麼說,中年喪子,也是一件痛事了,縱使字裡行間,有些怨懟之言,覬覦之情,朱棣都不會追究的。
勤政殿中針落可聞,眾人靜靜等待皇帝看完奏章。
「哎……」朱棣緩緩合上奏章,嘆氣道:「老二是在怪朕,為何把他的任命一拖再拖,才會導致這場慘劇。」
「父皇此言差矣。」趙王馬上接話道:「當初父皇已經擬好了旨意,要任命二哥為山東總督!是大哥拼命阻撓,才會硬生生拖了一個月……」
此情此景,趙王把矛頭指向太子,朱瞻基等人皆無言以對……
「哼!」朱棣果然陰下臉來,看向兵部尚書趙羾道:「如今已經過了半個月,山東那邊戰局有何變化?」
趙羾是趙王線上的人,聞言趕忙抬頭回稟道:「啟稟皇上,半個月來,白蓮教軍隊一直在攻打漢王的領地,因為沒有旨意,漢王只能被動防守,勉強顧得了城內的民眾,至於城外的百姓,只能眼看著他們慘遭白蓮教荼毒了。」
「若非為了保護城外的百姓,瞻坦也不會遇害!」趙王仗著沒人能反駁自己,公然信口雌黃開了。
「哼!」朱棣又怒哼一聲,火氣漸漸上涌道:「那柳升呢?這半個月他都幹了什麼?」
「安遠侯……」趙羾遲疑一下,輕聲答道:「一直按兵不動!」
『啪』的一聲重響,朱棣一掌拍碎了几上的茶盞,終於發作起來道:「莫非他兩個穿一條褲子,連白蓮教都是那位殿下,養來撕咬對手的狼犬?!」
雖然朱棣沒有直接指名道姓,但在場眾人都可以輕而易舉的對號入座。趙王嘴角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。
「皇爺爺!」朱瞻基終於無法沉默下去了,硬著頭皮道:「白蓮教人神共憤,我父親早就對其恨之入骨,怎麼可能和他們有一絲一毫的聯繫?!」
「那為什麼他們放著柳升不打,專門打你二叔?!」既然朱瞻基挑明了,朱棣也就明說了:「你給朕講個道理出來啊?!」
「這……」朱瞻基雖然心裡清楚,但有些話萬萬說不出口,只能低頭道:「白蓮妖人行事詭異,向來隨心所欲,並沒有道理可言。」
「太孫這話哄哄孩子還差不多。」朱高燧冷笑一聲道:「白蓮教起事以來,一步一步,何其縝密?怎麼在關鍵時刻,反而隨心所欲起來了?!」
「行了!」朱棣見兒孫又要撕咬起來,不由一陣煩悶,斷然揮手道:「傳旨給安遠侯柳升,命他立即率軍支援漢王!若有延誤,提自己的腦袋來見朕!」
「皇爺爺,那一月之約?」朱瞻基硬著頭皮問道。
「朕只是答應太子,一個月內,不任命漢王為山東總督王,可沒答應他,見死不救。」朱棣冷冷說一聲道:「所以,一個月的約定,仍然有效。」
「這……」朱瞻基登時有些傻眼,論起耍無賴,當今皇上可是祖師爺級別的。
「父皇英明!」朱高燧欣喜不已,趁熱打鐵道:「請父皇再下一道旨意,恩准漢王進攻白蓮教,報我侄兒的死仇!」
「不要得寸進尺了……」朱棣冷冷瞥一眼趙王,登時將他的五臟六腑都看穿道:「難道沒有朕的旨意,老二還閒著了不成?!」
「這……」朱高燧猛然看到,消失多日的東廠太監趙贏,悄然立在大殿角落。香爐中氤氳的白煙,幾乎將老太監的身影全部擋住,不仔細看,誰也注意不到他的存在。
朱高燧登時明白了,父皇已經對漢王的舉動,多多少少有所了解,登時不敢再多說一個字,乖乖低頭道:「兒臣知道了。」
「都退下吧!」朱棣煩躁地揮一揮手,把眾人趕出大殿。
走出殿門時,朱高燧輕鬆的神情,和太孫殿下陰沉的臉色,形成鮮明的對比。
待所有人都退下,趙贏悄然來到皇帝身邊,躬身施禮。
朱棣扶著炕幾想要起來,但全身骨節酸痛無比,那平日裡搏獅伏虎的一雙手臂,居然無法撐起自己的身體!
趙贏趕忙上前,伸出雙手,輕輕托住皇帝的手肘。
朱棣這才緩緩站起來,神色陰沉道:「朕這把老骨頭病成這樣,那幫孽障光顧著互相咬來咬去,沒有一個察覺的!口口聲聲陛下萬歲,實際上巴不得朕趕緊咽氣!」
朱棣越說越上火,氣急了劇烈地咳嗽起來,趙贏趕忙伸手給皇上撫背,輕聲勸皇帝道:「皇上息怒,龍體要緊。」
「你放心,朕一時還死不了。」朱棣臉上一層灰敗之色,卻仍逞強道:「明年朕還要巡邊呢!」
「是是,皇上更要好生將養,這樣明年開春必能龍精虎猛!」趙贏輕聲應道。
「朕讓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?」朱棣心情平復下來,這才問趙贏道。朱棣對山東的了解,要比大臣們以為的深得多。他早知道漢王和白蓮教素來有一腿,也能明白漢王為什麼會扶植白蓮教。如果不是明白這點,任憑太子賭上性命,也不可能讓皇帝收回成命的!
所以朱棣對如今山東的局勢十分不解,為什麼漢王會被白蓮教反過來往死里打?難道是苦肉計不成?可再苦的苦肉計,也不能搭上自己的世子啊……朱棣橫看豎看,都感覺有人在裡頭搗鬼,如果這個人是太子的話,那就太可怕了,朱棣絕對會拼著社稷動搖,也要立即將其廢黜幽禁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