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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有道是『做人留一線,日後好相見』,官場更是如此。那何觀察到了富陽縣,拿著針鼻當棒槌,動輒三木俱下,屈打成招。尤其是對我爹動刑,那是一定要把陳知縣拖下水!要說沒有仇,誰信?」王賢卻淡然如菊道:「如果不是篤定了這點,趙家哪敢冒此大不韙?」
「嗯。」林清兒點點頭,證實了他的猜測。她還是在省城疏通關係的時候,聽幾個吏員說起,陳知縣的父親,就是大名鼎鼎的永樂權臣陳瑛,是以這個案子才會久拖不決。今年年初,陳瑛下獄賜死,判決才得以下達。
而何觀察之所以會在兩年前,陳瑛權勢正盛時,便敢對陳瑛的兒子下手。是因為當年陳瑛在大辦附逆建文案時,誅殺了何觀察的父兄,連何觀察也險些丟了性命。後來卻證明是冤枉的,他才官復原職,但何觀察自此恨死陳瑛,哪怕當時陳瑛權勢滔天,他也要趁機將其兒子往死里整!
這樣一來,就可以解釋,為何老爹會死保陳知縣了。他肯定知道陳知縣的父親是誰,要是自己敢把陳瑛的兒子拖下水,定然難逃死罪。還不如指望著陳知縣渡過難關後,再拉自己一把呢。
如果換成自己,王賢也會做同樣的選擇。只是人無前後眼,當時誰能知道,如日中天的陳老大,不出兩年便被下獄賜死了呢?
……
「那……該如何是好?」林姑娘自己都發現,我怎麼老是這句詞?
「神不知鬼不覺地找到你嫂子。」王賢垂下眼瞼道:「除此之外,別無他法。」
「這……」林姑娘聽他分析得頭頭是道,以為定有什麼好主意呢,聞言不禁搖頭道:「我家也找了她兩年,卻一點音信都沒有。眼下秋決在即,趙家更要小心行事了。」
「如果你嫂子還活著,應該不會在趙家。」王賢沉聲道:「趙家既然明知是誣告,案子越鬧越大,家裡又人多嘴雜,肯定不敢把她藏在家裡。」頓一下,不是很肯定道:「她很可能,在那幕後之人手中……」
「所以,現在應該,先把那幕後之人找出來?」林清兒眼前一亮道。
「嗯。」王賢點頭道:「這比找你嫂子,容易多了。我們可以雙管齊下,一方面盯著趙家,秋決臨近,他們又知道了你的動作,肯定要商議對策。讓我們看看這段日子,趙家都有什麼客人,趙家人又會去哪裡做客。」
「另一方面,幕後之人就是無名女屍案的兇手,我老爹八成心中有數,至少已經很接近真相了。我爹服役的鹽場,不過在百里之外,我想去看看他,能從他那裡得到點幫助,再好不過。」
「可是你這身子?」林清兒頗為意動,但看王賢走路還得拄拐的樣子,心下又有些不落忍。
「我聽說有種交通工具叫滑竿。」王賢看看她道:「再說大部分路程還是坐船。」
「也好。」林清兒點點頭道:「那就辛苦你了。」
事不宜遲,兩人便約定三天後出發,之所以要三天之後,是因為鹽場雖然不是大牢,但也戒備森嚴,閒人免進,去探視是需要有理由的。王賢不知不覺秉承老娘『利人更要利己』的精神,對林姑娘說,咱們去探視的藉口是送冬衣。準備冬衣的任務,自然就落在林清兒身上。林姑娘早被他敲詐慣了,想也不想一口答應。
話已說完,林姑娘起身告辭,待她推門出來,發現外面已經過晌。
天井裡,銀鈴和七叔,已經把午飯吃了。銀鈴小姑娘自然不會給七叔做飯,而是一個勁兒地喊餓。她模樣幼稚嬌美,弄得大叔愛心泛濫,到街上買了燒雞、燒餅回來請她吃。
吃完飯還不見林姑娘出來,七叔心下黯然,『這下完了,姑娘肯定變媳婦了。』
待見到林清兒出來,兩人便見她氣色也好了,眼睛也亮了,嘴唇也有血色了。再想想她進去前的樣子,銀鈴驚呼道:「林姐姐,我哥用什麼法子把你治好的!」
「你哥……」林清兒笑著拉著她的手道,「真的很厲害。」
「嚇。」銀鈴難以置信道:「真的假的。」
「從前都看不出來。」林清兒笑著點頭道:「這次我是親身體會了。」
七叔聽了卻險些暈過去,心中狂叫道,沒救了沒救了,徹底沒救了……
心情好了一些,林清兒和銀鈴拉了幾句家常,才告辭而去。
待她戴著冪羅,在七叔的陪伴下,離開牛尾巷後,王家隔壁的院門緩緩打開,露出兩張中年婦女的臉。
一個是這家的主人張嬸,另一個,竟然王賢老娘!
本該到鄉下赴宴的老娘,竟然埋伏在了鄰居家!
兩人張望著巷口,見已經沒了人影。老娘才回過頭,對張嬸冷笑道:「你這猢猻可信了?」
張嬸人很瘦,嘴有些尖、腮有些削,因此得了這麼個諢號。聞言一臉服氣道:「我信了,真是林家姑娘咧。她雖然罩著臉,但邊上那是她家老長工田七。」
「哼哼。」老娘得意地冷笑道:「現在信了吧,我兒子雖然萬般不會,但追女娃娃還是有一手的。」說著自己心裡也嘖嘖稱奇:『當初他跟我說,要把林家姑娘娶回來,我還笑話他痴心妄想,想不到這小子,還真說到做到!』
「不過,」張嬸接受現實後,馬上咸吃蘿蔔淡操心道:「兩個娃娃這樣私下來往,難保傳出什麼風言風語,你還是得管管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