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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最壞的打算麼……」徐妙錦想一想,輕聲道:「莫過於一死了?」
「這世上,有許多比死還糟糕的事情。」王賢垂下眼瞼道:「真人可能沒經歷過……」
「我經歷過。」徐妙錦情緒波動一下,但說完這四個字後,卻又緘口,轉而道:「好像能夠避免這些比死亡還不好的事情出現吧?」
「能也不能。」王賢道。
「怎麼講?」徐妙錦道。
「能是說,現在咱們就自殺,自然再發生什麼都與我們無關了。」王賢道:「不能是說,就算咱們死了,他們一樣有辦法羞辱踐踏我們……讓生者陷入更深的痛苦中。」
「你會自殺麼?」徐妙錦定定望著王賢,輕聲問道。
「不會的。」王賢搖頭道。「自殺是逃避而已,自己倒是解脫了,可對家人極端不負責任。我有爹媽妻兒兄弟,我必須為他們堅持著活下去。」說著他目光堅定道:「我不僅要活下去,我還要翻盤,為了他們,不管多艱難,我都不會放棄的!」
「你真不該上船……」徐妙錦聞言幽幽一嘆道。
「我上船也是為了他們。」王賢洒然一笑道:「不過真人倒不必太過擔憂,你畢竟身份尊貴,又跟他們無冤無仇,他們劫持你,還是為了奇貨可居,應該不會太難為你的。」
「你不用安慰我。」徐妙錦白他一眼道:「剛說了那韋無缺是個什麼都能做得出來的變態,又說他不會太難為我,你叫我到底信哪句。」
「這個……」王賢登時一腦門子汗,脫口道:「好熱。」
「你別打岔,總之我拜託你一件事,要是他們要羞辱於我,你一定要殺了我,然後把我的臉毀得面目全非。」徐妙錦收斂笑容,正色道:「求你了。」
「我……」王賢看著她如新月清輝、如花樹堆雪的一張臉,簡直是造物最完美的傑作,感覺在上面劃個小口子,都要心疼死個人,別說給她毀容了。「我怕下不去手。」
「我是中山王的後代,不能給父母丟臉。」徐妙錦輕聲道:「我知道你不太在意什麼朝廷顏面,但想來應該明白我對父母的感情。」
「嗯……」王賢點點頭,嘆氣道:「我盡力而為吧。」
「謝謝。」得到王賢的承諾,徐妙錦也鬆了口氣,她心中沒有表面上那麼灑脫。放鬆下來後,她才注意到艙裡頭好熱,自己體質偏寒,夏天時從來感覺不到炎熱的人,此刻手心和後背都有些出汗了。
再看王賢,額頭早就布滿一層細細的汗珠,解開了領口在那裡煽風。見徐妙錦也注意到溫度的變化,王賢苦笑道:「這船艙密不透風,又是頂層,根本擋不住太陽毒辣,直接成了蒸籠。」說著他重重地捶著艙門,大聲道:「趕緊把窗戶打開,不然就蒸熟了!」
王賢喊第一遍沒人聽見,但他誓不罷休,喊了又喊,一遍比一遍聲音大:「開窗,開窗,熱死人了!」
徐妙錦雖然悶熱不堪,但見他這般憊懶模樣,還是忍不住笑道:「堂堂北鎮撫司鎮撫,在這裡大呼小叫,成何體統?」
「現在哪還有什麼鎮撫使?只有個快熱成狗的傢伙。」王賢擦擦汗,撇嘴笑笑,繼續朝外面大喊大叫。
徐妙錦不禁莞爾,從袖中掏出一柄精美的摺扇來,給王賢扇起了風。
王賢登時受寵若驚,忙道:「使不得使不得……」
「現在沒有什麼太子的小姨。咱們不過是難姐難弟罷了。」徐妙錦說著笑道:「哦,不對,是難祖難孫。」
「你休想聽我叫奶奶。」王賢斷然道。
「那也不要叫我真人了。」徐妙錦皓腕輕搖,扇出的風八成都給了他:「你這麼聰明的人,應該知道我不喜歡被人這樣叫的。」
「那總得有個稱呼吧?」王賢問道。
「何必呢?」徐妙錦卻笑道:「屋裡就咱們倆,你開口就是對我說話,我開口就是對你說話……」
「也可能會自言自語。」在美女面前口花花,是男人的通病。王賢道:「那好吧,我們便你我相稱。」
「嗯。」徐妙錦微笑頷首,道:「你這麼叫喊有用麼?」
「有用。」王賢很篤定道。
「為什麼?」
「因為我聽到有人過來了。」王賢齜牙一笑,又把徐妙錦逗樂了。
那腳步聲越來越近,兩人便都住了口,徐妙錦也停下搖扇子,其實這艙室里的空氣都熱騰騰的,扇出的風最多是個心理作用。
有人從外面打開窗,那窗戶只是個小小的方框而已,除非會縮骨功,否則誰也逃不出去。不過這窗一開,潮濕的江風便涌了進來,艙內的悶熱頓時一弱。
可惜一張黑臉,轉眼把窗框占得滿滿的,看守沉聲道:「嚷嚷什麼?」
「這位兄台討個商量。」王賢掛上一副笑臉道:「這扇窗就這麼開著吧?這裡頭熱得能孵小雞了,把我熱壞了倒無所謂,可徐真人乃萬金之軀,有個好歹咱們都吃罪不起不是?」如果不是上船後便把他身上的東西搜光了,這時候王賢必然會兩指夾出一張金葉子,肯定比空口白牙的效果會好很多。
看守想了想,悶聲道:「等著,我去請示一下。」說完哐當一聲,又把窗戶關上,悶熱的感覺重新襲來。
「用不著隨手關窗吧?」王賢鬱悶道:「我又鑽不出去!」
「想不到威震京城,能止小兒夜啼的王仲德,竟能如此低聲下氣跟個看守討商量。」看到王賢的表現,徐妙錦真是三觀盡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