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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這文字火候還不夠。」劉提學繼續板著臉道:「按說不該取你。」
聽他前半句,王賢心裡咯噔一聲,暗道:『真要六親不認?』但聽到後半句,又放了心,暗道好一個『按說』!
「但你坦誠可嘉,文字自有一股正氣,便給個三等出去吧。」劉提學淡淡一句,提筆畫了個圈,便把他取中了……
第0376章 攤牌
出來考場一會兒,王賢才緩過味來,那劉提學此番做作,是在有意撇清吶。不過這樣也好,做得乾淨些,將來少很多麻煩。
正要騎上馬回家去,身後響起韋無缺的聲音:「大人請留步。」
王賢站住腳,回頭笑道:「天成兄也出來了。」
「是啊,借大人的好運,在下不才,取了個二等。」韋無缺謙虛地笑道。
「哦。」王賢點點頭,笑道:「那比我強一點點。」
韋無缺險些沒噴血,什麼叫比你強一點點,難道你不知道,在劉提學那裡,一等幾乎是虛設?我得了二等就是出類拔萃的意思!跟你這種靠運氣過關的,有天壤之別好吧!
吞下一口老血,他又笑問道:「不知閒雲兄和靈霄妹子也來杭州了麼?」
「閒雲沒有,靈霄來了。」王賢接過帥輝遞上的水囊,笑道:「怎麼,你想她了?」
「當然朝思暮想……」韋無缺說著嘆口氣道:「可惜婚姻大事,父母做主,我必須娶另外的女人了。」
「哦,那太可惜了。」王賢敷衍一笑道:「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走了這般狗屎運?」
「咳咳,大人真會說笑。」韋無缺都對他的調笑麻木了,苦笑道:「是家父世交的女兒,姓唐,山東人氏。」
「那感情好,成親時別忘請我喝喜酒。」王賢馬上開心道。
「唉,如果這門婚事成了,當然要請大人務必賞光了。」韋無缺再嘆道:「可惜小生把握不大。」
「怎麼?」王賢好奇道:「人家女方不願意?」
「不是,是有人同時下聘了。」韋無缺苦惱道:「而女方家裡,還沒想好應哪一家呢。」
「哦,原來還有截胡的,」王賢哈哈大笑道:「這好辦,你想法見一見那女的,以兄弟的人品相貌,只要往那小娘子面前一站,保准勾得她五迷三道,這事兒不就成了!」
「大人說的對啊,我怎麼沒想到!」韋無缺眼前一亮道:「對,改日設法見上唐姑娘一面!」說著又有些躑躅道:「我心裡還是沒底,大人若是有閒,能陪在下一起去麼?」
「能啊,我有的是空。」王賢一口答應下來,韋無缺大喜過望,便和他約好鄉試之後,一起去見那小娘子。
看著韋無缺高高興興地走了,王賢露出奇怪的神情,實在不知這傢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。
不過,金問等人安排他回杭州鄉試,一是想讓他取個功名,二是想讓他避開即將到來的風暴,這也是太子和太孫的意思,畢竟他留在京城也無濟於事,反而容易被波及,還不如先讓他離開京城積累資本,以圖來日呢。
橫豎閒著也是閒著,就跟他好好玩玩吧。
補考之後,最後一百餘名生員,搭上了七天後浙江鄉試的末班車。
因為皇帝親征漠北的緣故,今年的秋闈比正常晚了一個多月,往年都是八月中旬舉行,今年卻延期到了九月底,要等皇帝回京後才會舉行。
永樂皇帝八月底從北京回京師,一路上迎接的百姓鄉紳歡呼迎送、望塵而拜,放眼望去,龍旗蔽日、環顧左右、金戈輝煌,試問自古幾多帝王,享受過這種親征凱旋的殊榮?朱棣的心情似乎也很不錯,一路上召見官員、安撫子民、犒賞軍隊、吟詩作對……看起來不亦樂乎。
但皇帝身邊的人,卻能不時從皇帝的目光中,看見絲絲寒芒閃過。那些真正了解朱棣的人,都明白這是皇帝心中已經殺機澎湃了。那些身在局中之人,更是清楚當皇帝抵達京城時,就是徹底攤牌的時刻了!
歌舞昇平的歡慶氣氛下,各方卻都高度緊張起來,快馬奔馳在皇駕與京城之間,人們在不遺餘力地為最後攤牌加碼……
「過了揚州,還有不多天就回京了,」行軍下榻的民居中,朱高煦按捺著心中的亢奮躁動,對身邊的朱高燧道:「真迫不及待看老大倒霉的樣子了。」
「呵呵,」朱高燧望著院中的柿子樹,幽幽道:「聽說老大在京城,安排了盛大的迎接儀式,到時候不僅我大明的公卿大臣,還有各國使節都要到燕子磯迎接,他定是想讓父皇礙於面子,不能馬上發作,然後再私下請罪。」
「想得倒美。」朱高煦快意笑道:「卻不料這些天紀綱給他下得爛藥,已經讓父皇想殺他的念頭都有了,他躲得了初一,躲得過十五麼?」
「也是。」朱高燧不禁笑道:「二哥當初拉攏紀綱,雖然是一步險棋,但確實很妙啊。」他們想要害誰都不用自己動手,紀綱這條瘋狗就連太子也敢咬!皇帝讓他匯報太子這段時間的行為,他便說太子很仁厚,不肯讓老百姓負擔過重,把年初規定預征的皇糧減半,還不肯全力進剿山西的白蓮教,讓軍隊保持克制,以免傷及無辜;他又說太子對官員的任免很用心,半年時間換了很多朝廷和地方的官員;還說太子又選了一批美女進宮,還找方士要春藥……
紀綱專業黑人十幾年,當然不會憑空誹謗,他的黑材料都是有憑有據的……皇帝遠征大漠,和國內幾乎斷了聯繫,國政大事只能由監國的太子獨斷,朱高熾每天處理那麼多政務、說那麼多話,雖然九十九件、九十九句都無可挑剔,但總有那麼一件半件、一句半句讓皇帝感覺不舒服,紀綱便把這些挑出來呈給朱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