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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父親,過去這一關,我們將來有一百種方法報答他們!」朱瞻基苦勸道:「要是惹得皇爺爺生了氣,咱們將來的日子可就難過了……」
「能有多難過?!」朱高熾卻鐵了心,冷聲道:「父皇還能廢了我,傳位老三不成?!」
「這……」朱瞻基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,漫說趙王還有行刺皇帝的嫌疑,單說以皇爺爺的眼光,焉能看不出他那個三叔要是當了皇帝,一定是個荒淫無道的昏君。所以在漢王註定完蛋的背景下,他父親這個太子,還真有點兒有恃無恐的意思。
只是這樣一來,自己就要被祖父和父親夾在中間,日子可就難熬了……
「就這樣吧。」朱高熾終止了談話,幽幽一嘆道:「作為兒子、作為兄長,我可以保持沉默,一個字都不說……但要想讓我開口求情,不!能!夠!」
「父親……」朱瞻基對父親不聽自己的,竟感覺有些惱火,卻見朱瞻埈一臉崇拜道:「父親做得對!做人得講良心!」
朱瞻基狠狠瞪一眼二弟,悶不做聲了。
馬車駛入京城,楊士奇把楊榮先送回家,然後才命馬車回府。
車廂里一片安靜,只剩楊士奇一個人。
看著窗外的瓢潑大雨,楊士奇回想著楊榮的話,思考著這樣做的後果。他不得不承認,比起揪著漢王不放,反而是放過漢王,對文官集團更加有利。皇帝怒火將會從漢王身上,變本加厲地轉移到整個武將集團頭上!
天空一陣悶雷響過,楊士奇突然打了個激靈……他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,文官殺人,一點也不比武官手軟!而且更陰狠毒辣!
馬車徑直開入楊士奇家院中,管家打著傘,將自家老爺接下來。楊士奇一下車,就看到朱棣身邊的大太監李嚴,站在廊下看著自己。
「李公公。」楊士奇忙拱手道:「冒雨前來,有何貴幹?」
「皇上宣楊學士覲見。」李嚴笑眯眯道:「學士,咱們趕緊走吧。」
「哦,好的。」楊士奇應一聲,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便袍,又對李嚴道:「公公稍候,下官換穿朝服。」
「學士請便。」李嚴點點頭,目送著楊士奇到後頭去了。
後院正房,楊士奇滿臉凝重,一邊換穿朝服,一邊低頭沉思……楊榮猜得沒錯,皇上果然一回京就召見自己,不過估計楊榮也沒猜到,皇上竟會這麼著急!
楊士奇抬起頭,看著鏡中逐漸穿戴整齊的自己,他逐漸有了主意!經歷了那麼多的波折和陰謀,自己的同僚不是被殺掉,就是被朱高煦整垮,自己一直苦苦堅持著,才等到了今天。支撐自己的不是別的,而是一種信念——正義必勝!
如果自己按照楊榮所說,替朱高煦開脫的話,也許將來會讓武將集團付出更慘重的代價,但這一刻,姍姍來遲的正義將再度缺席……可想而知,天下百姓將何等的失望?百年之後,史書上如何評價他們這些文官?
是非不分、善惡莫辨、毫無風骨、一丘之貉!
想到這兒,楊士奇終於下定了決心,他決定這一次,誰的話也不聽,只遵從自己的良心說話!
楊士奇接過官帽,端端正正戴在頭上,然後昂首闊步走了出去。
當楊士奇跟著李嚴進了皇宮,才發現蹇義也來了,原來皇帝不是單獨召見他自己……
兩人用目光短暫交流一下,便站在寢宮外,等候朱棣的傳喚。
外頭依然風雨大作,兩人正在各自想著心事,突然一道閃電划過,楊士奇依稀看到,瓢潑大雨的院子裡,似乎跪著一個人……
『漢王……』楊士奇心頭兀得跳出一個名字,他詫異地看向蹇義,發現對方也吃驚地看著院中,顯然也發現了跪在雨里的那個人……
又一道閃電划過雨幕,天地亮如白晝,這次兩人真看清楚了,跪在雨里的那個——確實就是漢王!
而且兩人看得分明——漢王赤裸著上身,背上背著一根荊條樣的東西,似乎是作負荊請罪狀,似乎不是朱棣把他抓來,而是他自己主動來請罪的!
正吃驚,李嚴去而復返,對兩人輕聲道:「二位進去吧,皇上等著呢。」
兩人趕忙丟掉胡思亂想,整整衣襟,深吸口氣進了寢宮。
寢宮中,朱棣一身道袍,頭上系一條湖藍色嵌玉的抹額,正背著手在柔軟的地毯上走來走去。
「臣等拜見皇上!」兩人趕忙跪拜在地。
「起來吧。」朱棣擺擺手,也不看他倆,便悶聲道:「朕走的時候,千叮嚀萬囑咐,讓你們給我看好家。」說著惱火地提高聲調道:「結果呢?!你們是怎麼給朕看家的!」
「臣等知罪,請皇上責罰!」楊士奇和蹇義這個鬱悶,心說您的兒子都帶著千軍萬馬打起來了,我們這些個文官能頂個屁用?但誰讓對方是皇上呢,這些腹誹也只能想想罷了,面上還要老老實實請罪。
「罰你們有什麼用?!」朱棣也覺著自己有些過分,揮揮手道:「何況那種情況,你們也起不了什麼用處!」
「皇上……」兩人一臉感激,心說您好歹還沒把我倆當替罪羊。
「起來吧。」朱棣讓兩人起身,他先看了看蹇義,緩緩道:「聽說京城一亂,你就逃去鎮江了?」
「皇上,當時情況亂極了,先是慶壽寺轟隆一聲被炸上天,然後城裡的軍隊就開始調動。」蹇義早就想好了說辭,一臉沉痛道:「臣想弄清楚怎麼回事,便想去應天府衙找薛居正,結果半路碰上北鎮撫司的人,他們說漢王和紀綱反了,然後不由分說,就把我弄上馬車,一路出城,等我被放出來,已經到了鎮江……」